八月十五,中秋佳節,合該是人月兩團圓的時候,鳳挽雅卻傳來書信她和莫桑不回了。
中秋家宴自是各府王爺攜眷均到。
淳于身子雖然越發重了,但是作為一國皇夫卻是不能不到。
賞月吟詩,絲竹之聲、環佩碰撞叮當聲不絕于耳,相熟識的人之間推杯換盞亦是快事。
但是這種看似和諧安樂的情景卻沒有持續到宴會結束。
淳于小腹處異動,額頭開始不斷有冷汗滲出。
鳳御天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情嚇著了,反倒是若水反應快當即便讓人將淳于扶到后面的暖閣躺下,探手診脈。
鳳御天在遣退了前殿的眾人之后便守在若水的身后,等著若水的診斷。
若水回頭看向鳳御天,臉上難得有凝重之色,“皇爺爺怕是要早產了!”
鳳御天皺眉,“怎么會這樣?不是一直都照顧得好好的嗎?”
若水起身,看著鳳御天,安撫道:“皇奶奶,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先派人下去準備熱水并將穩公找來!”
鳳御天這才驚醒,自語道:“是啊!這才是重點!”當下便對侍立一旁的德順吩咐道:“德順,德順,你還不快吩咐人下去準備!”
德順此時也有些急,聽完鳳御天吩咐,應了聲“是”腳跟一旋便出了門。
若水推搡著鳳御天,“奶奶,你現在先出去,這里面有若水照顧著若水不會讓爺爺出事的!”
鳳御天這才一步三回頭緩緩出了門。
淳于此時已經開始陣痛,汗浸濕了鬢角,嘴唇有些蒼白,“若水過……過來!”
若水忙上前兩步將耳朵貼過去,“爺爺盡管吩咐!”
淳于看了看帳頂的精致刺繡,緩緩說出了自己早有的打算。
若水臉上難掩訝色,吃驚地看著淳于,問道:“爺爺何時有了這種想法!”
淳于嘴角牽起蒼白的笑,“許是在之前,許是在有了這個孩子之后,誰知道呢?但是……啊……你一定……一定要幫我!”伴隨著小腹處的陣痛,淳于斷斷續續將自己的請求說了出來。
若水一橫心、一咬牙、一跺腳便答應了下來。
伸手招過魑兒,貼著他的耳朵吩咐了一番。
魑聽完之后折身便從后邊的角門出了殿,并沒有驚動守在前殿的鳳御天。
若水看著榻上蒼白無力的淳于,環視了正在屋內忙碌的人一眼,問道:“這些人可信得過?”
淳于點頭,“這些都是我之前的家奴,啊……你……放心!”
穩公一邊查看孩子的情況,一邊不忘觀察淳于的情況,“皇夫,加把勁!再加把勁!”
若水只得識相地退到一邊,嘆道:“這都是何苦啊!”
淳于雖聽見了但卻是再無多余的力氣來回答若水的話。
兩個時辰,鳳御天都在外面焦急地守著。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盆盆清澈的熱水被端了進去,接著一盆盆鮮紅的血水和巾子被端了出來。
“吱呀”門開了,若水走了出來。
房內沒有初生嬰兒的啼哭,也沒有淳于的叫喊,一切都太過安靜。
鳳御天心中一緊,手心都滲出了冷汗,定是出事了,定是出事了!身子不穩,虧得德順在其身后扶了一把才沒有跌坐在地上。
穩公緊隨著若水的身后步出了房門。
若水“咚”的一聲便跪在了鳳御天的身前,低泣著,“皇爺爺薨了,小叔也沒有保住,一起,去了!”聲音低啞悲痛。
鳳御天只覺眼前漆黑一片,天旋地轉,絕望,這便是絕望的感覺吧!
沒有看跪下的仆侍眾人一眼,推開德順的攙扶跌跌撞撞進了屋子。
屋子里的血腥氣還盤旋著,但是床榻之上那個人卻是永遠闔上了眼。
鳳御天跪倒在床前,伸手抓起淳于無力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溫度在慢慢消失。
淚終于忍不住奪眶而出。
魑看了悲痛的鳳御天一眼,有些不忍心,帶著仆侍眾人出了門。沉痛著神情對德順道:“命內務府準備吧!”淚無聲地自臉龐上滑落,身子有些不穩。
若水聽得魑的聲音,抬頭便見魑欲倒的身影,當即便起身將魑扶住。
哽咽安慰道:“你正有孕,還是莫太傷心才是!”
魑抬起淚臉看著若水,泣道:“爺爺一直待我甚好,我,怎能不傷心?”
德順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淚,對若水道:“殿下還是先帶側君回去休息吧,這里,有奴婢侍候著!”
若水點頭,“勞煩你多注意皇奶奶,本宮就怕奶奶想不通,若是……那鳳曦該怎么辦!”
德順點頭,“奴婢知道,殿下放心!”
若水這才帶著傷心過度的魑踉蹌回了太女府。
鳳御天看著安靜躺在襁褓中的小小身體,苦笑蔓延嘴角,“夢夢,對不起!若不是,若不是我讓德順安排你喝下寧子湯你也不會因為這個孩子逝去,是我!都是我!若不是我,當年的事情也不會發生,我也不會一心想求得你的原諒而做下這等錯事!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
伸手,輕輕撫摸那張蒼白的顏,低頭輕語:“若是有來世我們還做夫妻可好?我只娶你一個,我們做一對最平凡的夫妻,可好?”
“夢夢,你放心,待我將國中事務交由若水管理我便下來陪你,你不要走太快,一定要等著我好不好?”眼中有著決絕。
床榻上的人不動,但誰又知道這些話他到底聽沒聽到,記沒記住呢?
德順吩咐了身邊得力的人去讓內務府準備皇夫的大喪,自己則守在房門外,聽著里面時不時傳出來的聲聲啜泣,只得無奈嘆道: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這邊若水出了皇宮便命人快快回府,小小等人在兩個時辰之前便被送回了府邸,倒免了慌亂。
玉兒已經抱著一個初生的小嬰兒在主殿里等著了,小孩吃飽了現在正安靜睡著。
“周圍的人清理干凈了?”若水推開門問正抱著孩子的玉兒。
玉兒點頭,“自上一次鳳若錦倒臺,她的人便被徹底清除了,至于其他的眼線都被控制著,現下是不會到這里來的。”
若水點頭,這才和魑放下心來。
魑小心接過孩子,放在床榻之上,輕聲道:“孩子放在府中也是不行的,畢竟府中現在還沒有新出生的嬰兒,想來若是嬰兒啼哭馬上便會被懷疑!”
若水點頭,“魑兒所言甚是。”側頭看向玉兒,吩咐道:“玉兒,你現在馬上帶著這個孩子去娘親府上,想必娘親定是十分樂意幫這個忙的!”嘴角有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魑疑惑,問道:“娘和爹不是遠游了嗎,現下怎能在府中找到人?”
若水擺手笑道:“虧你還是暗閣的閣主,被娘親騙了都不知道!娘親和爹爹兩日前便喬裝回到了熾,估摸著是想待個兩天,偷偷摸摸看看我們過得如何便繼續出游。”
“可是爹爹府中并沒有孩子,這個小嬰兒送過去必然也是極其惹眼的!”
若水為魑斟了杯茶,自己端起自己面前的那一杯,輕抿一口才緩緩道:“娘親對于自己的親弟弟自是會妥善安排的,我們只管保守秘密,安排皇爺爺出殯即可!”
魑無奈笑,看來主子是想給娘親找麻煩呢!
“玉兒你去之后將你懷中孩子的身份及緣由告訴娘親,娘親自會安排!”
玉兒點頭,為小小孩兒裹好既透氣又不漏風的厚厚披風才跳窗而去。
魑看著玉兒跳窗的“英姿”,皺眉問道:“為什么玉兒不開門出去呢?外面不是沒有外人嗎?”
若水嘴角勾笑,攤手,緩緩道:“也許,玉兒覺得那樣出去更加……呃……英姿颯爽!”
魑卻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行至不遠處的玉兒聽完差點跌了一跤,緊了緊懷中的嬰兒,這個可不能摔了,不然自己可會倒霉了。
第二日,鳳御天臨朝吩咐內務府和禮部一同抄持皇夫的喪事,并命若水給挽雅去信一封。
若水應下。
八月十八,鳳挽雅攜莫桑歸來,至皇夫靈前大哭,幾度暈厥。
八月十九,舉國哀思,皇夫葬至皇陵。
夜黑風高,樹影幢幢。
兩身著黑衣的蒙面小賊摸進了距熾都五里的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