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是微微泛了灰白,樸西哲客廳的燈依舊是亮著。
“西哲……”金永奎訝異于大門沒有鎖,通告的時間就要到了,樸西哲這么久以來第一次遲到,進門卻是看見他一個人微蜷著身子安靜的坐在地板上,周圍滿是頹敗的煙頭。
“西哲,出什么事了?”金永奎走過去。
“我看見春池了……”抬頭,有些蕭索的面龐,“她離我好遠,怎么追都追不上……”
金永奎嘆了氣,去了房間拿樸西哲的外套披在他的身上,沒有看見往常女子忙碌的身影,就知道事情大致的狀況:“走吧,看你那黑眼圈,還得去美容院。以后別再抽那么多煙了。”
“哥,那個蛋糕是苦的,買的時候店長明明跟我說很甜。”樸西哲站起來拿過桌上的精致甜點,在出門的時候扔進了垃圾箱。
一夜都沒有睡,一夜都是兩個身影在交疊著出現(xiàn),分不清了。
“放彼此一條生路,不好么。”走在前面的金永奎低聲說著。
樸西哲聽的分明,可是在心里沒有答案。
感覺身體沒有力氣,伸手撫上自己的額頭微微有些發(fā)燙,房間里很溫暖,只有味道不是自己熟悉的。應該是在金侑田的家里吧,昨天自己的樣子一定又讓他看的煎熬,下床走到客廳,試圖輕輕喚他的名字沒有人應答,應該是出去了。想起自己今天晚些時候還有拍攝的工作,可是沒有鞋子,一些記錄也都還在樸西哲的家里。
樸西哲……心不禁微微酸痛,自己走了以后他的心情是怎樣的,是否也會有些許的心痛和留戀,將她視為曲墨言的存在而留戀心傷,這樣,可能么……
“侑田哥!”年輕女子進門,手里拎著水果,“你……”立刻變了語氣。
“只是暫時呆一下,你不用那么驚恐。”平靜的語調(diào),看著面前女子眼神變得尖刻。
“哼,怎么看著那么憔悴,難道是西哲哥厭倦了,你就又來賴著侑田哥了?既然都來了,我還買了很多的水果呢,一起吃吧。”女子放下手袋,一副女主人的神情。
“留給侑田吧,我還有事情。”曲墨言不想跟夏純憶獨處下去,顧不得沒有穿鞋,就向門口方向走,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抵觸什么,也許是夏純憶那張近似的臉孔,可是自己的臉不是更加的一模一樣么,有的時候真的希望自己的這張臉毀掉,這樣就不會相像了,可是真的這樣了他們又會遇見么?
“你要去哪里?”金侑田出現(xiàn),手里拎著精致的袋子,“傻瓜,忘了自己沒有鞋子穿了么?”金侑田牽了她的手拉回客廳。
夏純憶聽見金侑田溫柔的語氣里帶著寵溺,那是自己從來沒有享有過的:“哥,你回來了?”
“來了啊,先坐一下吧,要喝什么自己去拿家里你都熟悉的。”金侑田給了一個慣常的微笑,回身讓曲墨言坐下,自己半跪在他的面前,“怕你有事情,我去給你買鞋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歡的款式。”
那是一雙米色的短幫小棉鞋,柔軟的小羊皮,里面是厚厚的羊毛,有點笨拙但是很舒服。
“怎么樣?”金侑田有點緊張,“店主說這鞋子即使光腳穿也很舒服。”
“很舒服,謝謝,錢晚些時候還給你。”曲墨言的腳被包裹在柔軟的鞋子里,可是心卻在不安。
金侑田微微變了一下臉色,卻還是笑著的:“今天有工作么?”
“比較晚一點的時候,我還要回去拿一些東西。”曲墨言看了他的眼睛,轉(zhuǎn)移了目光,想逃。
“方便么?”聰明的男子還是想盡量做到周全,他們之間沒有整理好情緒的時候或許會很尷尬。
“他去工作了,我自己可以回去,你,陪著夏純憶吧。”起身不想再做片刻的停留。
“要小心。”簡單的囑咐,然后在門邊看著女子瘦削的背影消失在冬天的霧氣里。
“哥,都是不可能的,我討厭看見這樣的你!”夏純憶突然就紅了眼眶,在曲墨言的面前她不想表現(xiàn)脆弱。
“小純。”金侑田過來撫了她的頭發(fā),“都是我心甘情愿,我想試試看。”
“這么好的蛋糕扔了真是可惜。”清潔的大嫂皺皺眉頭抱怨,“你回……”看見身后突然出現(xiàn)的曲墨言。
沒有說什么,微欠一下身體算是打招呼,目光落在垃圾桶里完全毀了樣子的蛋糕上,扔掉了,終究不是那一個所以還是扔掉會讓心更舒服一些吧。開門進去,除了沒有了蛋糕都還是昨天晚上的樣子,簡單拿了東西站在客廳中央,這里是不是自己最后再一次停留了呢?現(xiàn)在想來不是不能夠忍受,因為愛所以其實本就什么都無所謂,曲墨言早就知道自己有一天會愛的失去了自尊,只是沒有想到會來的這么快。只要樸西哲跟他說一句留下的話她就會什么也不顧,就會繼續(xù)做替身只要可以在他的身邊,可是想到昨夜自己離去他也沒有阻攔,替身玩偶的脾氣這么不好早晚也是會膩的。
電話震動。
“墨言姐,臨時改變了計劃,今天的外景公司計劃去中國的寧夏,所以請你馬上收拾一下就來,晚上的飛機。”是助理的聲音。
“好的。”曲墨言掛上了電話。
回國,已經(jīng)了兩個月了,這一次是回和家鄉(xiāng)相反的方向。那么要不要告訴他呢,說自己就要離開幾天,告訴他要照顧好自己,可是這么做了是不是又會顯得很可笑……
離開的時候還是做好了一份溫熱的手搟面,告訴他晚上回來在微波爐里熱了吃掉。出門,天空中飄落下一些細白的物體,曲墨言伸手讓它們墜落在掌心,看著它們瞬間消融。下雪了呢,在韓國的第一場雪。對面的人影晃在越來越大的雪里,曲墨言覺得眼睛發(fā)熱。
柔軟的圍巾細致的包裹在了自己露著鎖骨的脖頸處,離的很近,清楚的看見他說話時喝出的白氣,那是蒙在了眼睛前面的霧氣,濕熱的。
“下雪了,這樣才不會生病。”
“回國照顧好自己,也不必擔心我,我會好好的。”
“記得吃藥,有點發(fā)燒了,他沒有給你吃藥么,別太任性了。”
“昨天,對不起,看你站在那里很久,想過去的時候,他就來了……”
一句一句都是樸西哲說在曲墨言耳邊的話,雪下的這樣大,曲墨言卻覺得并沒有那么冷,可是什么也不想再說。望了他一眼,就緩慢的離開,其實很想回頭,但是害怕看見樸西哲的背影,害怕看見沒有留戀過的身影。一片雪花不經(jīng)意間墜落進了脖頸和圍巾之間的縫隙,冰涼。
看著曲墨言的身影消失在了雪里再也看不見,心臟像是被放空了的氣球,錄制節(jié)目的中途說什么也要回家說是忘了重要的東西,知道她要回國,心里就再也惦念不下,終于看見了卻發(fā)現(xiàn)自己說了一些太過慣常的叮囑。其實想說,留在身邊,哪里也不要去;其實想說,樸西哲想好好疼愛曲墨言,在她能夠回過頭來看自己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