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一片黑色。女孩在有著碧綠色水波的池塘里前行，在池塘的對面，站著男人，目光冷然的看著她。女孩不在乎，只是想一步一步的接近，越接近，男人臉上的笑就加深一分，女孩不明白，但是只要是男人臉上的笑都是她的渴求。就快要接近了，女孩有一絲顫抖的伸出手想要拉扯住男人的衣角。另一個男人突然出現在了身邊，他淺笑著，伸出手，是朝了男人的方向。男人也伸出手回應，慢慢的跟隨了另一個男人的腳步。

你沒有得到的權力。

夢破的最后，男人冰冷的聲音破空而來。

大口的呼吸，在冗長的夢境里掙扎。男人最后的話惹了滿頭的冷汗，望向窗外，泛了灰白的天空壓抑的讓人難捱。起身，在床頭找到了提前放好的蜂蜜檸檬，緩慢的喝下，隔壁的房間有了細微的聲響，應該是樸西哲要準備開始工作了。最近他接了一部電影，女主角是一直都跟他傳著過密緋聞的女藝人，很多媒體上都在報道，各種照片應接不暇。曲墨言并不在意，無非都是手段，輕笑過打開房門正好對上他的視線。

“怎么不多睡會兒，不是下午才有工作嗎？”樸西哲伸手拉過她，帶到樓下。

“都要背過我的行程了，想吃點什么，空腹總是不好的。”曲墨言輕輕挽起袖子。

“今天的行程很急，哥已經給我準備好了，放心不是速食，是嫂子做的。”樸西哲看出了曲墨言的擔憂。

“恩，路上小心。”曲墨言覺得似乎沒有什么話再多說，低聲叮囑了一句。

樸西哲亦沒有多說什么，伸出手揉了揉曲墨言凌亂的發，暖暖的。

開門的時候帶進了清晨的風，曲墨言光著腳輕微的打了個寒顫，忽的就想起了夢里男人帶著笑得話語，沒有權利得到，所有的一切嗎？抬眼望了窗外，樸西哲的汽車已經消失了，天是灰蒙蒙的陰沉著，曲墨言甩甩頭，去了廚房給自己溫了一杯牛奶，煎了一只雞蛋。身邊攤著隨身的行程筆記，下午兩個拍攝任務，看來又要工作到凌晨了。

“不可能！”樸西哲的聲音不大，明確的拒絕。

“西哲，配合一點又不會怎樣，這樣剛好能提升你的人氣啊，說不定那個女攝影師也會感謝你的。”高層夾起一支雪茄，瞇著眼睛盯著面前俊朗的面容，“你跟瑞恩的緋聞早已經不是什么新鮮事了，現在的人都喜歡沖擊，演員和演員太乏味了，跨界才是人們喜歡的，還是個中國人……”

“我不會同意的。”

“呵呵。”從牙縫里擠出的笑聲，“你小子是來真的？上次是因為別人也就算了，這次是你自己的事情，恐怕……西哲你一直都是懂事的孩子嘛。”

“關于她，我不想多說，跟誰都可以，只有她不行。況且我們什么都沒有，是普通朋友。”樸西哲已經沒有了耐心。

“這可真不是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你以為那些記者們都是白拿工資的，該拍到的什么也逃不掉。你住的地方也不是什么秘密。”面容光鮮的男人吐出濃密的煙。

樸西哲安靜的退出辦公室，出門的時候金永奎守在門口。

“又在倔了吧，傷了自己到最后還是要聽話，以前也不是沒有經歷過。這次的事情，聽公司的吧。”冷靜的開口。

“哥，你了解我，所以你不應該是站在他們一邊的。”樸西哲覺得渾身都有尖銳的刺在游走。

“你以為是真的拍不到么？你現在的名氣怎么會沒有人拍到，怎么會一點消息都不被曝光，她會不清楚嗎？西哲，很多事情放不下不是好的選擇，既然過去了就要學著遺忘，遺忘有的時候才是最好的回憶。況且，也不是真的她，何必要那么好呢？”男人不由得嘆了氣，“走吧，劇組等著呢。”

一路無話，樸西哲看著車窗外迅速倒退的光影，不是真的她，何必要那么好呢……

捧著相機步行，曲墨言掛著微笑，今年的冬天似乎不是那么的冷，不經意間手指會觸碰到右手的細小冰涼，垂下頭看一眼，閃著淺淡粉色的光。這算是一個承諾，她相信，時間是最好的良藥，最后我們都可以得到救贖后的幸福。路過一家花店，看見里面有白色的百合花，忽然想起是那個男人最喜歡的，昨夜姐姐打來電話說要不要回去，看望男人的日子快到了，曲墨言在電話的另一端沉默了很久，才開口說了謊，沒有時間。其實男人也并不想見到她吧，她之于他來說終究是一切痛苦的根源，所以還是一如既往的回避算是對他最大的好。

“這次的電影，找我做音樂創作呢。”金侑田的聲音溫溫潤潤，低沉好聽。

“是個什么樣的故事，很動人嗎？”無墨言沒有抬頭，一直在調試自己的相機，剛才的片子有幾張不是很滿意。

“悲戀，這是它的名字，你大概能了解了吧。”金侑田將一片小小的暖包發到曲墨言的手里，“天氣還很涼，生病不容易好的。”

捧著暖包指尖溫熱，安靜的坐在一邊的藤椅上，仰視的角度望著金侑田，頭發略略長了一些，有極淺的黑眼圈：“昨天又熬夜了？”

“一口氣讀完了劇本，就再也睡不著了，守著鋼琴彈了一夜。”金侑田孩子氣的摸摸頭發，肚子隱隱發出了咕咕的聲響。

“餓了？”曲墨言淺笑了一下，“等下還有一組照片要補拍，實在餓了的話我包里有點心，等下回家做給你吃。”

金侑田覺得胸腔暖的不成樣子，回家做給你吃，只一句，便是奉上一生也覺得甘愿。

自然還是去了樸西哲的住處，心里其實是在做斗爭的，多少會覺得因為愛上了就任性的想要一直和朋友愛的人在一起是很幼稚的，可愛是不是真的幼稚，那種感情強烈到讓自己不能思考。重要的是金侑田在心里一直有一個可以安慰自己的理由，他知道樸西哲的一切，所以在內心多少是篤定的，于樸西哲而言他對待曲墨言的感情僅限于夏春池的替身。

“這些是辣椒嗎？”金侑田不想錯過能和曲墨言獨處的任何機會，拿過琉璃碗里的紅色干辣椒。

“是中國四川的特產，用它做水煮魚很好吃，我蒸了一點奶油花卷，配著吃的話不會很辣。”曲墨言調好爐上的火，開始處理剛從集市上買來的鮮活的魚。

“需要我幫忙嗎？”

“你就幫我將它們處理成小段吧。”曲墨言輕聲囑咐，抬頭看了一下時鐘，快十點了……因為拍戲，每天都會很晚，一直擔心他會吃不好，所以每次都會溫一點細軟的食物。

“墨言……”金侑田突然小聲驚呼了一下。

曲墨言看過去金侑田手足無措的揉著自己的眼睛，已經泛起了紅腫：“別揉，是被辣椒辣到眼睛了！”忙去拿了毛巾用溫水浸透，小心的幫他擦拭，“只忘了一句話就真的這樣了，真是個孩子。”

“我們不是一樣年紀嗎？再說我哪里知道中國辣椒這樣厲害……好疼……”

“一會兒就會好了，等一下好好的去洗手，這里也差不多了，一會兒來吃就可以了……”話語突然停頓，在金侑田的背后他看見了樸西哲的眼睛。

沒有聲息的就轉身離開，仿佛是看見了什么會被刺痛的東西。

“西哲。”曲墨言放下毛巾喚著，帶到來人停駐才又開了口，“吃過了嗎，給你燉了鯽魚湯。”

金侑田才轉過臉來，紅著一只眼睛，對面的男人竟也是紅了眼睛的。

“我很累，不想吃什么了，你們吃吧。”樸西哲想離開，很多人的話在腦子里翻攪著。

曲墨言沒有再說什么，她不是習慣強求的人，看著樸西哲的身影在樓梯轉角處消失，她回旋過身到金侑田身邊微笑：“再等一會就好了。”

“會讓你為難嗎？”離開時金侑田問著，他怎么樣都可以，只是不想她受半點委屈。

想起剛才還吃得無所顧忌孩子模樣的金侑田，曲墨言給了一個安心的笑容：“他明白的，快回去吧，開車小心。”

送走金侑田曲墨言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在廚房想起樸西哲的眼神，心臟輕輕的揪了一下，忽而又有一點開心，他是在意自己的吧。上樓的瞬間被蹲坐在上面的暗影嚇了一跳，穩定下來才看清是樸西哲。

“怎么坐在這里，身體不舒服還是……出了什么事？”曲墨言仰視著男人。

樸西哲坐在陰影里，他能夠看得清曲墨言所有的表情，那樣深切的關懷，卻是像細密的針深埋在心臟。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他能抵擋的，討厭極了所謂那些劇集中“為你好”的愚蠢行為，可是現實里又不得不做。

“喜歡他？”陰冷的口氣。

“我以為你會明白。”安靜的讓樸西哲近乎瘋狂的語調，她走上樓梯，心卻平坦不下來，是該欣喜還是該擔心。

手卻被拉住，帶著強烈的溫熱氣息。

“我們這樣究竟是不是對的。”樸西哲想要一個答案，他想要借由別人之口得到，特別是她的。

“但愿是。”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于是手被松開，曲墨言上了樓。

樸西哲安靜的坐著，從回來就一直沒有離開這個地方，他一個人安靜的聆聽曲墨言和金侑田吃飯時柔和的交談，偶爾還能看見她微笑的側臉，坦然安定。或許這才是她最合適的一種方式，被放進心里而不是在另一個左右為難的邊緣付出真心，曲墨言是被拉下水的，她本不該出現在這片隨時會被抽干了水的泥沼里。

回身去房間，樸西哲看見自己的床上放著一床薄被，忽然想起今天劇組的人在說氣溫下降的事情，其實房間里的暖氣一直開的很足，可是卻還是執拗的為自己這么做。伸手撫上被子，很暖，覺得眼眶變得刺痛起來。沒有將被子蓋在身上，而是抱在懷里，將自己沉入一片溫暖。

曲墨言站在窗前，刪除了今天的通話記錄，很久之前許諾過別人的話現在想要反悔了。對方沒有氣急敗壞，只是安靜的說到最后你還是會配合。曲墨言的手指一直摩挲著右手無名指上的一點冰涼，她想放手一搏，總是在期許一些如果，可也總是在想，我愛你沒有如果，希望你也是一樣，我想和你并肩承受風雨。

金侑田抬頭看看表原來已經是凌晨時分，自己在車子里坐了這么久呢。看著曲墨言溫柔做飯的背影，看著她為自己夾菜淺淡的微笑，看著她見到樸西哲后安穩的目光。無論自己付出多少是不是都不會有結果，是不是真的該相信所謂命運，難道先遇見她的人不是自己就注定要隔著命運，如果硬要泅渡便會不得善終。推開車門，冰冷的空氣迅速流竄于身體，金侑田仰頭看天，一顆星星那么明亮。

愛是毒藥，無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