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心回到梅苑,她放下琴,站在窗邊,看著空落落的院中。
萬里風(fēng)煙,一息霜月。
白云空自散,明月落誰家。
她伸手輕輕撫著略略凸起的小腹,臉上染起一縷濃濃的慈愛。
她抬眸看著那輪圓月,二更已盡,三更將至。
她輕輕走到里屋,換上夜行衣,戴上面紗。輕輕一掠,人已出了梅苑。
良妃的父兄都是征戰(zhàn)沙場的將軍,她從小都跟在他們身邊,武藝也很是不錯,本來她不愿來到這深宮,卻因為他父親的原因,在兩年前,不得不來這深宮。
現(xiàn)在,她正坐在窗前,看從她父兄那里拿來的兵書。
即使現(xiàn)在她已不能上戰(zhàn)場,但是她依舊很喜歡兵法。
當(dāng)寸心站在她身前時,她竟然沒有發(fā)覺。
寸心沉聲說道:“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很危險?!?/p>
良妃抬眼看著站在那里的寸心,揚起一抹笑,她說道:“在你開口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我一定活不過今天晚上?!?/p>
“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到過像你這樣的明白的人,如果你不是非死不可,我倒有些舍不得殺你。”寸心淡淡的說道。
良妃看著寸心,說道:“能死在你手里,也是一件不錯的事,至少,不用一輩子待在這個深不見底的深宮?!?/p>
寸心站在那里看了她一陣,忽然向她出手。
良妃一躍而起,躲開了她的那一擊。
寸心快速轉(zhuǎn)身,和她過招。
良妃武功不錯,只是不及寸心的快。
沒過多久,寸心就掐住了良妃細長的脖子。
良妃朝她一笑,很是無奈的說道:“能接你幾招,我已經(jīng)死而瞑目了,你動手吧?!?/p>
寸心也回她一抹淺笑,手輕輕用力,良妃就閉上了眼。
寸心在良妃的尸體掉在地上的瞬間,她已經(jīng)站在了屋頂。
有一個黑衣人,靜靜的站在她對面。
那個黑衣人眼神幽黑的凝視著她,過了很久,才冷冷的開口問道:“你是血玫宮的人?”
寸心低聲問道:“是又怎樣?”
“是——你就得死——”在他還沒說完這句話時,他手中的劍,已經(jīng)向她刺去。
寸心一個翻身,腳尖輕輕一點,已經(jīng)踩到了他的劍上。
她淡淡的說道:“那就看你有沒有那樣的本事了?!?/p>
他提劍一轉(zhuǎn),向她的腿砍去。
寸心輕輕向后一躍,躲過了他那一劍。
他也收劍身子向前一撲,向寸心刺去。
寸心身子一轉(zhuǎn),躲過他的劍,快速消失在了那片黑夜中。
那個黑衣人明白過來時,只聽到寸心漸漸遠去的聲音:“今日我不想再殺人了,所以放過你?!?/p>
他有些氣惱的低聲吼道:“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黑衣人一掠身,就到了宮外。
他揭開面紗,可以看到他的臉。
——燕南陌。
寸心回到梅苑,換下夜行衣,坐在紅燭燈下,沉思。
他是誰?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那里?他又怎么會知道她會出現(xiàn)在那里?
他又是為何而來?
看他的身形,倒覺得有些眼熟。
她微閉著雙眸,揉了揉有些疼的額頭。
自從有了孩子之后,每次她使用一次內(nèi)力,都會特別的疲憊。
她拖著有些疲倦的身子,走到里屋,躺在暖塌上,沉沉睡去。
“皇上,皇上——不好了——”從殿外傳來一陣尖利的聲音。
是內(nèi)監(jiān)的聲音。
樓蘭睜開雙眸,提聲問道:“出了什么事?”
內(nèi)監(jiān)回道:“啟稟皇上,軒逸殿出事了?!?/p>
樓蘭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他沉聲說道:“你先帶人過去看看,朕馬上就過去?!?/p>
內(nèi)監(jiān)回了一聲就急急忙忙的下去了。
樓蘭對懷中的雪蘭柔聲說道:“雪蘭,吵醒你了……”
雪蘭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沒有,皇上,你去吧?!?/p>
樓蘭頷首著,起身穿上衣裳,出了浮華殿。
雪蘭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眼中升起一股意味深長的光芒。
她緩緩地起身,穿上那件素色衣裙,坐在琴前,手輕撫著琴身,她眼神有些縹緲的看著琴弦。
她抬手撫了一曲梅花三弄。
曲調(diào)清靈叮咚,如水般清澈。
道由白云盡,春與清溪長,時有落花至,遠隨流水香。
接近午時,樓蘭才回到了浮華殿。
他看著雪蘭,低聲說道:“雪蘭,良妃昨晚被人殺了?!?/p>
雪蘭抬眼看著有些疲憊的樓蘭,低聲問道:“她為什么會被殺?”
“朕現(xiàn)在還不知道,不過朕以為一定和她的父兄,脫不了干系?!睒翘m沉聲說道。
雪蘭說道:“良妃的父兄在邊關(guān)鎮(zhèn)守,皇上的意思是,有人想要離間皇上和他們?”
樓蘭深深的說道:“朕現(xiàn)在,只想到這一種可能。”
樓蘭坐在殿上,深深的看著殿下低著頭的大臣們。
他提聲問道:“各位愛卿,你們能告訴朕到底出了什么事嗎?”
朝堂上頓時如死般的靜。
忽然陸宇上前一步,躬身說道:“啟稟皇上,最近召南城內(nèi)發(fā)生了一件大事?!?/p>
樓蘭問道:“朕怎么沒有聽說?”
陸宇回道:“其實也算不上是大事,只是最近在召南城的大街小巷,流傳著一首歌謠?!?/p>
“歌謠?不知是什么樣的歌謠?!睒翘m繞有興趣的問道。
陸宇抬頭看著樓蘭低聲說道:“微臣不敢說……”
樓蘭看著陸宇,低聲說道:“陸愛卿不敢說,不知有哪位愛卿敢說。”
刑部尚書崔寒站出來說道:“陸丞相不敢說,就讓微臣來說吧,歌謠是這樣唱的:將軍之女,帝王之妃,皇上除之,以振君威?!?/p>
樓蘭深深的看著崔寒,低聲問道:“崔愛卿不知你對這首歌謠有何見解?”
崔寒抬頭看著樓蘭,回道:“微臣不明白這首歌謠到底是何意,皇上還是問各位大臣吧?!?/p>
樓蘭轉(zhuǎn)眼看著陸宇,問道:“陸愛卿,你是怎么想的?”
陸宇低首行禮,回道:“啟稟皇上,微臣認為這首歌謠一定是有人故意為之,造謠之人一定知道前幾日良妃娘娘被人殺,所以故意造謠,借此來蠱惑人心,此人定然居心叵測。”
“那陸愛卿,你認為現(xiàn)在我們應(yīng)該怎么辦?”樓蘭問道。
“微臣認為現(xiàn)在我們的當(dāng)務(wù)之急就是要穩(wěn)定人心,還有就是盡快找出兇手。”陸宇沉聲說道。
樓蘭看著殿下的朝臣,說道:“那朕就把這事交給崔愛卿了。”
崔寒躬身說道:“臣遵旨?!?/p>
“退朝——”
樓蘭緩緩的走進了軒逸殿,他抬眼環(huán)視了一周。
他坐在桌前,靜靜的看著發(fā)現(xiàn)良妃的尸體的地方,沉思。
過了很久他才起身,說道:“來人?!?/p>
一個帶刀侍衛(wèi)進來跪下,說道:“參見皇上?!?/p>
樓蘭低眸看著他說道:“朕命你即刻帶人去保護良妃的家人?!?/p>
“是,屬下領(lǐng)命。”侍衛(wèi)低首回道。
白云生鏡里,明月落階前。
語來江色暮,獨自下寒煙。
雪蘭披著一件雪袍,站在窗邊,揚起頭,看著那影影綽綽的光華。
那光華,星月清冷。
“咳……咳……”雪蘭捂嘴,微微咳了咳。
一只手輕輕將她帶在懷里,他將頭輕輕靠在她有些單薄的肩上,低聲念道:“雪蘭,朕的雪蘭……”
雪蘭轉(zhuǎn)過身,伸手抱著他,低聲說道:“皇上,雪蘭一直都在……”
他也深深的抱著她,細嗅著她青絲上那抹淡淡的雪蘭香。
雪蘭抬頭,看著樓蘭,說道:“皇上,自雪蘭嫁給皇上以來,從未盡過一個作為皇后的責(zé)任……”
樓蘭看著樓蘭清澈的雙眸,低首,輕輕吻向她的唇。
雪蘭閉上雙眸,深深的回應(yīng)著他。
朱色暖帳緩緩的落下,紅燭無聲地映著帳中的那輪春色。
雪蘭是在半夜醒來的,最近她總是睡得很輕,也總是在半夜清醒。
她輕輕咳嗽了幾聲,借著那縷淺淡的月光,她抬眼看著樓蘭的臉。
她心里忽然升起一抹蒼涼,一種無可言語的生之蒼涼。
她眼角溢出一滴清淚,順著她的臉頰,流進她的嘴角。
她抬手,輕觸他閉著的雙眸,她輕輕撫著他的輪廓。
金戈鐵馬,萬里風(fēng)沙。
風(fēng)景今還好,殘陽破翠曉。
男子迎著寒風(fēng),坐在一片亂石中。
那一身盔甲在銀白色的月光下發(fā)出微微寒光。
忽然呼的一聲從遠處傳來,他一動也沒動的坐在那里,手中已經(jīng)多了一支箭。
他展開綁在箭上的布錦,看著上面墨色的字。
當(dāng)他看完布錦上的字時,他眼中射出一道寒光。
他快速站起身,飛奔回營帳。
“爹,爹。”他走進營帳叫道。
楊林放下手中的兵書,抬頭看著楊正遠,問道:“正遠,有什么事?”
楊正遠說道:“妹妹出事了?!?/p>
楊林看著他,很是焦急地問道:“正遠,你說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p>
楊正遠將手中的布錦交給他,說道:“剛才有人給我這個,說妹妹幾天前在宮中被殺了,而且兇手不知道是誰?!?/p>
楊林緊緊的抓著布錦,說道:“將軍之女,帝王之妃,皇上殺之,以振君威,好個以振君威?!?/p>
“說什么找不到兇手,卻還是讓妹妹死得不明不白?!睏钫h眼中露出一絲兇光的說道。
楊林看著楊正遠,深深的說道:“當(dāng)初送楓兒進宮,就是為了讓皇上對我們父子二人放心,沒想到卻害了楓兒。”
楊正遠跪下說道:“爹,我們父子二人一直在這苦寒之地為他駐守邊關(guān),可現(xiàn)在,他卻如此對妹妹,爹,你說,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楊林看著他,沉默了很久才沉聲說道:“明日你我二人就回召南城,為楓兒討個公道?!?/p>
楊正遠起身說道:“是,爹,那兒子就先下去了?!?/p>
楊林看著帳外,深深的思索著。
殿下所有的大臣都錯愕的抬頭看著座上的顏墨。
顏墨揚起一抹深笑,說道:“看來,對于孤要出兵召南,眾位愛卿有不同的見解。”
監(jiān)國高天上前一步,跪下說道:“臣等不明白君上的意思?!?/p>
顏墨瞇著細長的雙眼,看著眾臣,說道:“孤的意思是用兵奪回我大青的皇后,這不是一直以來眾位愛卿的期望嗎?怎么忽然又不明白孤的用意了呢?”
“微臣記得君上一直都說要為萬千生靈著想,所以一直都不同意用兵?!备咛旎氐?。
顏墨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朝臣,沉聲說道:“孤這次可以向眾位愛卿保證,孤絕對不會損一兵一卒,就將我大青皇后給奪回來,而且,孤還會送眾位愛卿一份大禮?!?/p>
年焰站出來,說道:“不知君上所說的大禮究竟是什么?”
顏墨笑著說道:“年愛卿不用心急,等孤班師回朝的時候,你自然會明白?!?/p>
年焰回道:“那臣等就在青國等著君上凱旋而歸。微臣也很期待君上的大禮?!?/p>
顏墨朗聲笑道:“孤保證,眾位愛卿見到這份大禮,一定會很意外的。退朝——”
“恭送君上,君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顏墨大步跨進了鳳孤殿,一抹鮮紅闖入他的眼眸。
顏若轉(zhuǎn)身看著他,問道:“皇兄,聽說你要出兵召南?!?/p>
顏墨向她揚起一抹淺笑,柔聲說道:“若,孤打算明日就出發(fā)?!?/p>
“皇兄,你不是告訴我說你不愿看到生靈涂炭嗎?你為什么要興師閥召南?”顏若看著他,柔聲說道。
顏墨伸手握住她的手,深深的看著她,說道:“孤這次只帶三千兵馬?!?/p>
顏若抬眼有些迷惑的看著他,說道:“皇兄,你說什么?三千兵馬?去攻打召南你只帶三千兵馬?”
顏墨清笑道:“若,孤的三千兵馬可不是去攻城的?!?/p>
“不去攻城,那又是去做什么的?”顏若問道。
顏墨說道:“他們是去為孤助陣的?!?/p>
顏若深深的凝視著他,過了很久,她才輕聲說道:“皇兄,雖然若不明白你到底要做什么,但是若會一直陪著你,陪著你將雪蘭姐姐找回來?!?/p>
顏墨輕輕將她抱在懷中,柔聲說道:“若……孤就知道,這世間最懂孤的人是你?!?/p>
顏若到了望江客棧,她直接走到了天字一號房的門口。
她輕輕的敲門,等著里面的人來開門。
和上次一樣,她等了許久都不見人來開門,她依舊像上次一樣,推門而入。
里面沒有人,她輕輕走到屏風(fēng)后面,發(fā)現(xiàn)沒有浴盆,也沒有她要找的江尋花。
她走出去,關(guān)上了房門。
“小二哥,這天字一號房的客人怎么沒在?”顏若問小二道。
小二看著她,說道:“姑娘說的是前幾天住在天字一號房的江公子嗎?”
“前幾天住在天字一號房?你的意思是說他已經(jīng)退房走了?”顏若問道。
“可不是嘛,記得上次也是姑娘你來找他,還是小的帶姑娘你去的,真不巧啊,姑娘,在你上次來的第二天,那位江公子就退房離開了?!毙《f道。
顏若若有所思的看著小二說道:“那你知道他往哪里去了嗎?”
小二想了想,說道:“小的記得當(dāng)時他好像說要回去了,想來江公子是召南人,大概是回召南去了吧?!?/p>
顏若淡淡的說了句:“謝謝小二哥了……”
她轉(zhuǎn)身離開了望江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