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側身睡著還是常常被憋醒，心跳很快，有時會痛，怕冷，不停去上廁所，嘴唇已經青出來，腿開始水腫，脈很緩很細。

我不知道自己這么大動靜，白羽是不是已經被我吵醒，他躺著不動，是想給我保留一點自尊還是真睡著？從臥室出來，赤腳披著毯子坐在沙發上。

怎么會不知道怎么回事：心肌病晚期，氣陽兩虛的所有癥狀我都有。我不想騙自己，想在可以做事的時候，把該做的事都做了。昨天晚上戒指繩子斷了，戒指掉了，趴下在柜子底下發現一張紙，上面是白羽的字體：

食物——低鹽，鉀、鈉平衡，忌生冷熱燙，忌酒，忌飽，多水果蔬菜冬棗，高礦物高蛋白。

睡眠——側臥，時常拍背，順氣。

鍛煉——每天早晚兩小時陪她散步。

藥物——藥丸，輔酶，鎮定劑，利尿素。

陳野風，我這樣努力，你敢死！

看完我字條又把它放回去，不知道做什么。洗完澡出來，覺得氣憋，泡了檸檬茶——補充維C，給他送一杯過去，他在電腦前睡著。打開的頁面是1年前他寫給我的電子郵件，可是我沒收到：

野風：

我總是沒辦法和別人在一起，頂多一兩天就會倦，呵呵，所以現在我花名在外，你得負責。

為什么要離開呢？一直想不通，每晚都是舊場景過電影一樣在夢里出現。

真不知道怎么會遇見你，怎么會遇見你？我上輩子是殺人放火做多了，還是上過一輩子高香，才會遇見你？

怎么一14歲就可以做到冷冷淡淡，若即若離，我以為讓你拿刀扎我，你會感到安全。沒見過比你更冷血的女子，要么全權占有，要么連根拔除，怎么會這么絕對呢？

聽說你也不聽換人，情愿相信那是為我，是嗎？你14歲生日之前一直是純白柔軟，慌張，不安全的。雖沒說過喜歡你，可拿刀給你，這比較有說服力。你扎了，過來握我的手，我多高興，你終于愿意相信我。可我沒想到你會拿刀去抹自己脖子，我嚇壞了，我沒想過你死，只想讓你快樂，你怎么會想去死呢？

我跑出去找人，回來時你已經沒呼吸了。怎么會？我受的傷重好不好，可你怎么就沒呼吸了呢？

撐，一直撐。聽說你心臟本來就有問題，是心肌病，失血過多自然會失去呼吸，呸——你沒失去，只是暫時沒了，所以你活下來了。

去找你，你假裝不認識我。傻瓜，我剛一進門你眼睛就發亮了，裝什么。你14歲生日，要我離你遠遠的。可怎么可能呢？一個一扎完我就去抹自己脖子的女孩子，要我怎樣放棄呢？

怎么會選自己14歲生日離開我，是你自己給自己的禮物么？一直愿意陪你，一直愿意，無論去哪里。可那時候中間多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我說不出口。你讓我離開，我怎么能不離開。

這么豐盛貧瘠的愛情。

白羽

我該去裝個植入性心率轉復除除顫器，買兩盒粉，一盒紅的，一盒珍珠色，調成碧璽色，提亮膚色；再買一支唇膏和淡藍色指甲油，皮膚、指甲、嘴唇已經因為缺氧變成淡紫色。白羽，白羽，白羽，我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