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暐望著泛紅的天邊,如鵝蛋般的夕陽在地平線上搖搖欲墜。
玉皇峰那么高峭,慕容暐覺得只要他伸手,便可以將這天際的太陽握在手里。只是即使站得離太陽那么近,這高高在上的烈烈寒風依然冷的刺骨。
慕容暐深深嘆了口氣,身后忽然想起慕容垂的聲音:
“皇帝,在想什么呢,身后來了人都不知道。”
慕容暐轉身望著慕容垂莞爾一笑,笑容干凈剔透:“叔父,我在看落日呢。”
慕容垂正色道:“說了多少回,不要叫我叔父,要叫吳王,你現在是一國之君,不再是個可以任意撒嬌的孩子了。”
慕容暐目光一黯:“嗯,暐兒記下了。”
慕容垂看著眼前纖弱的慕容暐不輕易地嘆了口氣:“我知你,從來志不在此,太宰生前曾數次向我提及此事,但皇帝天性仁慈和愛,我與太宰均認為您才是大燕國最適合的皇帝。”
慕容暐想起已故的慕容恪,心底一陣酸楚。
正在此時,更鼓再次響起,酉時已到。
慕容暐與慕容垂并肩立在玉皇峰頂,遙望著遠處飛速而來的各路人馬。最早抵達的是一臉不高興的清河。
慕容暐望著清河撅起的嘴巴笑著問:“怎么,清河,誰惹你不高興啦?”
清河指著身后的眾將士:“他們,除了他們還有誰,那么沒用,一只梅花鹿都沒有抓著!你說我氣不氣。”
“清河,這就是你不對了,你是他們的將軍,士兵的職責是誓死履行將軍的指令,想必肯定是你的指令不對,才沒有抓到梅花鹿,還怨別人?”
清河身后的士兵們紛紛點頭贊同,清河憋得滿臉通紅,一跺腳:“哼,不理你了,哥哥從來都幫外人一起欺負清河。”
說著一把撲入慕容垂的懷里:“叔父你看哪,你看他們。”
慕容垂一把抱起清河,將她放在自己肩頭勸慰著:“好了好了,清河莫要氣,這冬日獵鹿本來就不是易事。”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慕容泓的聲音:“叔父這就說錯了,誰說是難事。”
慕容泓左手提著數只梅花鹿,右手拽著韁繩,傲然的來到眾人跟前。
這慕容泓是眾兄弟里身材最小的一個,肌肉卻很是發達結實有力。眼睛泛著黝黑的寒光,好似鷹隼。清河每次看見泓哥哥的眼睛總是禁不住害怕,那是獵豹的眼睛,看誰都好似獵物。
說話間,慕容泓將手里的獵物丟到地上,總共有6頭。
慕容暐緩緩點頭,眼里閃過贊許的光芒。
慕容泓四下找尋,見不見慕容沖的身影,冷哼著:“怎么,鳳皇兒還沒回來么?這酉時都快過去了,他該不會是知道自己必輸無疑,偷偷溜回鄴城去了吧。”
“哼,鳳皇兒才不會呢。”清河忍不住回嘴。
慕容泓正要反駁,遠處忽然傳來馬蹄聲,伴隨著動物嘶鳴的喊叫,激起一片煙塵,向玉皇峰疾馳而來。
慕容垂擋在慕容暐身前:“皇帝小心。”
慕容暐卻推開慕容垂笑言:“吳王,莫要忘記,當年接下天心閣傳人夜染衣十招的人可是我。做了皇帝,這些慕容族人與身俱來的剛猛我可是從來沒丟過。”
慕容垂想了想,笑著退了下去。
清河坐在慕容垂肩頭,看得更遠些,忽然拍手歡呼起來:“哈,是鳳皇兒,我就知道,這小子肯定行。暐哥哥,哦,不是,皇帝哥哥,是鳳皇兒。”
慕容沖坐在慕容云海身前,帶著他招牌式的微笑,向著眾人揮手。
慕容泓斜眼看了看精神抖擻的眾人:“鳳皇兒,你總算來了,還以為你被梅花鹿叼走了呢,到頭來咱們還得大張旗鼓地去尋你,你說多麻煩。”
慕容沖沖著慕容泓吐吐舌頭:“謝謝泓哥哥記掛,因為,因為抓得太多,運過來耽誤了點行程。”
慕容泓哼道:“胡說,這大冬天的,就憑你,能抓到個什么鳥鹿子?!”
隊伍身后一陣劇烈的嘶鳴打斷了眾人的對話。“來,帶上來吧。”
隨著慕容沖的命令,五名將士拖著一個巨大的狩獵網亦步亦趨地走上前來。
慕容泓望著眼前數十頭梅花鹿,驚得失了言語,臉色由黑轉白,由白變青,最后變成了豬肝色。指著地上活蹦亂跳的梅花鹿,看看慕容暐,看看慕容沖跳起腳來:“這,這不可能!”
清河跳下慕容垂的肩膀,歡快的跑過去,一把抱過慕容沖雀躍歡呼:“太好啦,鳳皇兒,你真了不起,你是怎么做到的?”
慕容沖靦腆地撓撓腦袋,將如何射傷梅花鹿,如何來到洞穴,如何使用炮仗,如何獵獲眾多梅花鹿一一說了出來。
慕容垂與慕容暐贊嘆地點著頭,相視而笑。
“總共有多少只梅花鹿?”
“回皇上,沖皇子總共獵獲37只梅花鹿。”
慕容暐滿意地點點頭:“好,毋庸置疑,今年咱們逐鹿大典奪魁的便是鳳皇兒。鳳皇兒,恭喜你。”
“嗯,皇帝哥哥,我有一個請求。”
“你說。”
“除了那十支金步搖,鳳皇兒想把其他獎賞分給慕容云海營長率領的軍營。如果沒有他們的幫忙,鳳皇兒這回肯定要顆粒無收的。”
慕容暐微微一愣,贊嘆于慕容沖小小年紀竟有著這般寬闊的胸懷。
“好,很好,就這么辦。來人,賜慕容云海營長所在營隊五萬賞錢,百匹良駒。”
營隊里頓時爆發出海潮般的歡呼,所有人的眼神里滿是對這個只有八歲孩童的欽慕與忠烈。
眾人終于開始相信,這個隨著天空流火一起降生的皇子,的確有他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可以輕易的左右旁人的情緒,叫人心甘情愿的生死跟隨。
“小皇子,可坐穩了?”慕容云海關切地問。
慕容沖點點頭沖著前面牽馬的慕容泓大聲嚷著:
“泓哥哥,咱們出發吧,你可要好好帶路哦,鳳皇兒年紀小,不認得回去的路,萬一咱們被梅花鹿叼走了,叫叔父他們來尋咱們,可就麻煩了。”
慕容泓鐵青著臉,一言不發,拉著馬匹,惡狠狠地往前走,嘴里還念念有詞:
“又上當了,又上當了,慕容泓,莫非你是豬,回回打賭,回回輸,還要回回上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