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合歡殿。
“阿姐,你沒事吧?”
聽見來人的聲音,清河不自覺的睜開眼睛,望著眼前之人,猛地一驚,迅速從床上坐了起來。
慕容沖見清河警覺的神情,微微一笑,伸出手,捋過清河額前散亂的秀發,笑容嫵媚:
“阿姐,來,給鳳皇兒看看你的傷勢。”
眼眸里的流光如琥珀,婉轉靈動,叫人挪不開眼神。
清河被這樣的眼睛帶動著,不自覺地抬起胳膊。
鳳皇兒撩起她的衣襟,傷口已然結痂,透著淡淡的微紅。
清河感受著來人冰涼的指尖一點點劃過自己的傷口,傷疤被那尖利的指甲割破,再次綻開,絲絲血漬順著白皙剔透的手臂,點滴滴在被褥之上,白蓮圖樣的紗幔瞬間被鮮血染得寸寸殷紅,血漬一點點蕩漾開去,終是將白色蕩滌的一點不剩,滿目的紅蓮如火吐綻,叫人心驚。
清河咬著牙,硬是沒有發出聲響,慕容沖冰涼的話語幽幽傳來:
“阿姐,你這傷口割得頗深,憑你的功夫,不可能控制不好刀鋒的深淺。”
“當,當時情況緊急,暗房又黑,我一時失手也不是沒可能。”
慕容沖眉毛一揚,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哦,是么?”
說著將一件紅色長袍丟在了清河眼前:“你瞧,這是什么?”
清河一眼便認出那是她給德倩披上的紅色斗篷,心底已然明了了大半,第一次迎上了慕容沖的銳利的眼睛:
“恭喜你,不出所料,她被抓回來了。”
“沒有,她真的逃出了這秦皇宮。”
“真的?”清河禁不住心底閃過一絲欣喜。
慕容沖皺著雙眉,細細端詳著清河臉上不經意間的變化,沉默許久。
清河仔細端詳著紅袍,不禁發問:“如果她逃了出去,那么這紅袍你又是從何得來的?”
慕容沖莞爾一笑:“那個傻丫頭,為了逃避羽林軍的的追擊,竟然慌不擇路地跑上了九巍山,結果,從山頂墜崖了,這紅袍是途中掉落的。”
清河雙手不自覺地拽緊紅袍,微微一愣,隨即悠然開口:
“那,咱們的計劃不是達成了么?如今德倩已墜崖而亡,她毒害賢妃與帝裔的事也就再無異議,死無對證,不就是你要的結果么?”
慕容沖看著對面神色自如的女子咯咯笑了起來:“你當我鳳皇兒是什么人?阿姐,你可不要跟鳳皇兒耍什么小貓膩。”
“我并未違反咱們的約定,也按照你的吩咐私放了德倩,造成她越獄的假象,你這話是從何而來?”
慕容沖并不理會清河的爭辯,翩然起身,向著門外走去。
寒涼的聲音自門口傳來,聽在耳里,叫人不寒而栗。
“若你遵照了我的計劃,德倩那丫頭一出暗房,你便刺傷自己,繼而呼救,別說她沒機會逃出這泱泱大秦皇宮,就連這天牢的大門都不可能踏出半步。阿姐,我只是要提醒你,不要婦人之仁。你放她一條生路,日后,她必然反咬你一口,將敵人推入死地,才是這后宮的生存之道。”
清河只覺得一股冰涼的寒意滲透全身,叫人無法動彈。
她就這么呆呆地坐在原地,目送著自家弟弟翩躚而去的背影,最終消失在合歡殿的盡頭,心頭是說不出的恐懼。
她從沒像現在這么恐懼過,即使是在秦軍踏破燕皇宮的時候,她有的也只是心灰意冷,卻并不曾覺得可怕。
可是,如今,在這金碧輝煌,溫暖雋永的合歡殿內,面對著自己從小相依為命的小阿弟,她卻從骨子里覺察出了那股無法阻擋的恐懼感。
她覺得,她的鳳皇兒變得叫人害怕。
他的冷硬,他的癲狂,他的反復,他的心機,他的武功,他的容貌,他的聰慧,他的眼神,甚至于他偶爾透露出的關心與微笑,都如同劇烈的毒藥,飲鴆止渴般地一點點蠶食掉她的意志。
她變得越來越不像從前的清河,越來越不能自己,任何些微的情緒波動,都無法躲過他的眼睛。
“小倩姐姐,對不起……”
這是清河第一次如此真心真意的叫著德倩的名字,滿懷愧疚地同她訣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