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得眼前站著的是一個身形略顯矮小的少年,一身湖藍長袍,發若樹冠,圓臉杏眼,唇紅齒白,眉目清秀,抬頭看著慕容云海的神情,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額,嘿嘿,云海哥哥,是我,墜兒。”
慕容云海沉著臉,沒好氣地訓斥道:“笑什么?謝公知道你出來么?”
那叫墜兒的少年聽見謝安的名字,臉露愧色,輕輕搖了搖頭:“叔父,叔父不知道。是墜兒自己偷溜出來的。”
慕容云海翻了個白眼:“我就知道!你看你,穿的是什么?”
墜兒見慕容云海并未糾結于自己擅自出府,自是高興,站在他跟前,輕巧的轉了個身:
“云海哥哥,你看,我是不是很英俊呢?這是我叫他們按照我的尺寸量身定做的。”
慕容云海擺擺手,不再理會身旁之人的問話,從懷里掏出兩個青瓷瓶,竟其中一瓶遞給墜兒,囑咐著:
“將里面的藥水,一點點涂抹到箭柄上,自己莫要粘到,小心點。”
墜兒見慕容云海將瓶子遞給自己,眼里閃出極度興奮地光芒,快速接過藥瓶:
“這里面是什么呀?”
慕容云海忽然轉過身,抵著墜兒的小腦袋,語氣陰森又恐怖:“是斷腸穿心散。碰到一點,全身便如萬劍穿心,噬骨斷腸般痛苦,你可要小心點哦。”
墜兒被嚇得向后一退,險些站不穩,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拽緊了手里的藥瓶。
慕容云海見墜兒被自己唬得面目煞白,只覺好笑,只得強忍著笑意,轉過身子,正色道:“還不快開始。”
入夜的桓溫大帳,寂冷無聲,巡邏的士兵往來迂回,冷兵器相撞凌然,一派的井然有序。
慕容云海同墜兒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了兵器庫,向帳外游移。
這墜兒常年深居謝府,哪見過軍營是何等模樣。眼見得桓溫大帳,氣派非凡,軍隊儼然,自是好奇非常。
在慕容云海身后的腳步,是一步慢做一步。
猛地腳下一個懸空,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哎呀!”
墜兒禁不住一聲慘叫,走在身前的慕容云海聽得身后爆發出的響亮叫聲,僵在當場。
瞪著倒在地上面露苦色的墜兒,眼里怒火中燒,緊閉的雙唇一字一頓地說著:
“林——墜——兒!”
寂靜無聲的大營,伴隨著墜兒尖利的慘叫,炸開了鍋。
桓溫大帳如同一頭被獵物驚醒的睡獅,一躍而起。
林墜兒只覺得整個大地都顫動起來,鏗鏘有力,迅猛快捷卻又儼然有序的腳步聲,從四面向他同慕容云海紛至沓來。
“還不快跑!”
慕容云海一把拽起趴在地上之人,發足狂奔。
這桓溫大帳安置在距建康城二十里的迂回山嶺中,三面環山,中谷凹陷,乃臥虎藏龍之地。
慕容云海二人慌不擇路,一時竟找不到出營缺口。
眼見得火把搖曳,四面圍剿,慕容云海心下一橫,一個躍子,拉著墜兒飛身闖進了就近的大帳之內。
只見這大帳內,只端坐著一名女子,正倚靠著床沿,翻閱著手里的書簡。一襲絳紫色紗袍,長裙裾地,玲瓏有致的曲線下,那白如凝脂的肌膚,通透可見,竟隱隱透著微光。
聽見聲響,那女子抬起臉來,望著眼前驚若天人的美貌,慕容云海登時呆立在當場。
那熟悉的娥眉,嬌嫩的臉龐,旖旎的光彩,不屬于凡塵的美貌,都如此熟悉,熟悉到叫人不敢直視。
這個側身躺在床褥之上的紫衫女子,竟于那個夜夜入夢的燕國公主那么相似。
“清…清河……”
慕容云海整個人就這么僵在原地,輕吐出這個魂牽夢縈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