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忽然咧嘴一笑,猛地騰空而起,藍衫迎風翻轉。
紅衣少女只覺得眼前燭火萌動,那對面迎戰的男子宛如一道旋風,在自己周圍飛速奔走,忽左忽右,若隱若現,即使瞪大了眼睛,也無法辨認出方位。
“要打就給本姑娘出來,這么鬼鬼祟祟算什么英雄。”
那少女話音未落,只覺得脊背一陣發涼,身后一個悠揚的聲音響起:
“既然姑娘要我出來,梵天又哪有不出來之理。我一向最聽女孩子話了,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
那紅衣少女正待反身回擊,只覺得脖子處傳來陣陣刺痛,梵天繼而開口:“姑娘,我勸你還是莫動的好。我手里的這根銀針呢可是不長眼睛。而且,它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忘憂。顧名思義,被它刺中的人呢,會立刻忘卻這世間所有的煩惱憂愁,回復到三歲孩童的智力。姑娘可想一試?”
那紅衣少女哪還敢動分毫,只是咬緊牙關低聲喝道:“你究竟想怎么樣?”
梵天聳了聳肩:“該是我問姑娘,究竟是要如何。梵天只求安然離開這兒,并不想橫生枝節。”
正當二人斗得難解難分之際,承歡殿外卻猛然響起一陣喧嘩。
“太醫院遭竊,給我四下好好的搜!”
只聽得陣陣緊湊有序的腳步由遠及近,向著承歡殿直逼而來。
梵天與那少女對望一眼,暗叫不好,正待出門隱遁,迎面撞見拉著千羽的手,一溜煙跑進內堂的德倩。
“梵天……大哥……清,清河?”
德倩看著對面手拿長鞭的紅衣女子,張大了嘴,驚訝不已。
清河辨認出踉蹌著跑進來的兩個少女,也是大吃一驚。
“德,德倩?千,千羽妹妹?”
千羽聽得對面之人略帶激動的聲音,只覺得熟悉非常,腦海里浮現出那個一身孔雀藍袍子,長裙裾地的少女。燦爛絕美的笑,好似那普照伊里草原熾烈的驕陽。
不由大著膽子回道:“清河姐姐,是你么?我是千羽。”
這樣的一聲清河姐姐,險些叫清河落下淚來。
這樣的一聲稱呼,讓時光陡然有了一股回溯的張力,清河覺得自己又是自己了,那個天真純粹的少女,有著最清朗的心與最明艷的容顏。同他們三個人站在漪瀾殿內,互相擊掌作誓。
鳳皇兒,慕容千羽,還有她的慕容云海。
“我說,我說三位姑娘,咱們是要認親,或者敘舊,又或者要算賬,是不是都該先躲過外面那些個長槍短劍才行?”
眾人被梵天這么一提醒,方才慌忙收拾情緒。
清河將長鞭重新系在腰際,回復嬌柔嫵媚的模樣,低聲說道:“隨我來。”
說罷,蹲下身,懷抱起置于地的那盆植物,引著三人快步離了承歡殿,向合歡殿方向飛奔而去。
梵天跟在這個叫做清河的少女身后,目光卻落在那株開著白色鈴鐺花骨的植物上,眉目深鎖,神情肅然。
“千羽妹妹,你的眼睛……”
“沒什么,江湖小恩怨。不礙事的,姐姐放心,只要加上蘇合香這味藥材,便可痊愈了。”
清河見千羽全然不將傷勢掛在心間,料想的確無所大礙,方才安下心來。望著千羽略顯蒼白的面容,欲言又止:
“你,我,我去叫鳳皇兒來見你。”
“不要!”
千羽驚恐的聲音異常激烈,嚇了眾人一跳。
“姐姐,他早已不是我的師弟了,和天心閣也沒有了瓜葛,我,我不想見他。”顫抖的聲音幾欲哽咽。
想起數日前,那個白衣少年決絕癲狂的側臉,千羽只覺得重新蓄積而來的力量又一點點從身子里流淌出去。
為什么一提起那個人,自己便不復了從來的勇敢,便沒有了絲毫氣力,便經不住覺得疼痛。
“總之,總之,不要叫他來!”
梵天望著對面與清河并肩而坐的黃衣少女,因為痛楚而越發蒼白的臉,忽然覺得有些陌生。
這一路下來,無論遇見多大的艱難,即使是在命懸一線之際,這個叫慕容千羽的小丫頭,也從未露出過半分沮喪的神情。
她總是面帶笑容情緒高漲,似乎生死得失一概于己無關。
而就在剛剛那一剎那,梵天卻從她的眼睛里讀出一種清晰的痛來。
這痛楚的表情不同于傷口的疼痛,似乎是來自于心。
而那個被她們叫做鳳皇兒的人呢?
若所料非錯,應該便是那個叛國投敵,與清河一同住進這紫宮的燕國皇子吧?
也就是天心閣夜染衣三年前收的弟子,慕容千羽的小師弟——慕容沖了。
梵天思念到此,心底也初次升起一些虛無縹緲的失落與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