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慕容云海只跨出了幾步,卻又猛地停下腳步,順勢便于低頭快步追趕的林墜兒撞了個滿懷。
“慕容云海!你下回要做什么能先打個招呼么?”
慕容云海似并未聽見林墜兒的抱怨一般,一把抹開擋在身前之人,沉默片刻,終是開口:
“敢問姑娘是哪里人?”
夭夭顯是沒料到這素未蒙面的陌生人竟會開口問如此唐突的問題,微微一愣,還是大方回道:
“夭夭出生在秦淮河畔,從未出過建康城。”
慕容云海聽到這里,只覺得自己可笑之極。
那傾城絕麗的女子遠(yuǎn)在長安,此刻應(yīng)該躺在溫潤的暖床上,與毀了她國家的人舉案齊眉,又怎會出現(xiàn)在這桓溫大帳之內(nèi)。
自己竟然依舊抱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希望,希望她終于悔悟,終于回到他身邊。
慕容云海思念到此,搖頭苦笑。
紫衫女子饒有興致地望著眼前笑得發(fā)顫的男子,只覺得這笑容里夾雜著絲絲痛楚,叫人看著心生憐憫。
“云海哥哥,云海哥哥?”
墜兒關(guān)切的詢問叫慕容云海猛地打了個激靈,如此緊要的生死關(guān)頭,自己竟然在這里為兒女私情彳亍不前,實在大大的不應(yīng)該。
慕容云海迅速收拾起情緒,沖著滿臉狐疑的紫衫女子燦爛一笑:
“夭夭姑娘抱歉在下失禮了。在下同小弟還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辭,有緣再會。姑娘保重!”
夭夭莞爾一笑:“嗯,保重。”
慕容云海掀開帳簾,卻又猛地一滯,轉(zhuǎn)身對著紫衫女子沉沉開口:
“恕在下直言,桓溫權(quán)傾朝野,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誅之,我奉勸姑娘與其保持距離,莫要引火燒身。”紫衫女子聽出眼前之人言語里的關(guān)切之情,莞爾一笑:
“夭夭謝謝公子關(guān)心,夭夭不過是區(qū)區(qū)一弱女子,與桓大將軍也不過是萍水相逢,這國家大事夭夭自是不知,只是桓大將軍賞識夭夭的琴藝,如此而已,別無其他。”
慕容云海點點頭,喉嚨一陣發(fā)澀,呆在當(dāng)場,開不得口。
身旁的墜兒看著身邊這個反常的哥哥,心里莫名一陣煩躁,沖著夭夭沒好氣的說道:
“姑娘,就此別過,后會有期!”
話音未落,一把拉起慕容云海的手,快步隱入暗夜。
次日清晨。
新亭山野盡頭,三騎駿馬并肩而立。
凌厲的寒風(fēng),呼嘯肆虐,吹得人睜不得眼。
層巒疊嶂的群山底下,是旗幟飛揚,軍陣儼然的桓溫大帳。
“謝公,咱們就這么下去?”
開口說話的是一名男子,約莫四十余歲,一身素白長袍,發(fā)若銀盤,面容卻顯得年輕俊灑。
望著身邊之人的神色猶疑,面目因為恐懼有些扭曲。
那拽著韁繩,神情淡定的男子,依舊一襲灰色緇衣,望著新亭山谷的眼神,淡定疏朗,自有一番孑然風(fēng)骨。沖著那神色緊張的男子淡淡一笑:“坦之無需慌亂,這新亭之行,關(guān)系東晉生死存亡,別說是桓溫大帳了,就算是地府也得闖一闖。”
王坦之只覺得謝安的話語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原本的心緒不寧總算平復(fù)了許多,抓緊了手里的朝板,不再言語。
“謝公,讓云海先去打探一番。”
慕容云海一身靛青短袍,英姿勃勃,長槍執(zhí)手,蓄勢待發(fā)。
謝安望了望身邊一副如臨大敵的男子,伸手拍了拍那因為緊張繃緊的肩膀上:
“小海,桓溫雖然震怒于皇位失手,卻依舊稱得上亂世梟雄。埋伏,許是有的,但定不會殃及無辜百姓。所以,你的長槍先收好了,進了大帳再見機行事。”
“是,小海聽命。”
“好了。”
說話間,謝安整了整衣襟,定睛望了望山下的桓溫大帳,一揚馬鞭,飛也似的向山下沖將下去:
“咱們走吧,去迎接咱們的桓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