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叢密幽靜的桃花塢此時已然被開出一條由干花鋪展而成的阡陌小路,小路兩旁的花枝上,懸掛著盞盞燈籠,姍姍可愛。
“到了。”
身前的青兒忽然停下腳步,退了開去。
二人撥開花叢,只聽得一陣巨響,天際猛然綻開朵朵銀花,伴隨著煙花四散而開的,并不是轉瞬即逝的燦爛煙火,而是滿目紛揚的桃花花瓣。
粉紅色的桃花花瓣洋洋灑灑,自天頂四綻開來,瞬時便迷蒙了二人的眼。
“恭喜恭喜!恭喜夭夭小姐同慕容少俠喜結良緣!”
二人還不待反應,便被潮水般的眾人簇擁著拋到了空中。
慕容云海被無數雙手拉扯著高高拋起,看著底下略顯熟悉的面容,晃在夢中。
“小南子?!”
站在底下的的伙計聽見慕容云海驚詫的叫喚,沖著空中的男子揮揮手:
“慕容少俠,您還記得我呀!”
“好了好了。哥哥,哥哥,快放他們下來。好了好了。”
身后青兒略顯緊張的聲音響起,眾人這才整了整各自的衣服,你推我攮地退了開去。
慕容云海站在夭夭身邊,打量著這些身著異服的人們,只覺得眼前這些人都好生面熟。
良久才想起來,自己是在哪里見過他們。這些站在桃花塢內,前來恭賀自己大喜的,通通都是那桃花村內的村民!
慕容云海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笑容可掬的眾人又望望夭夭。
“哥哥,你瞧你,把咱們的新郎官嚇得可不輕呢。”
青兒跳躍著跑到小南子跟前,埋怨卻又不失親昵的嗔道。小南子摸摸腦袋,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答:
“我這不是高興么,咱們桃花村可是好久沒辦過喜事了。”
“小南子說得好。”
身后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響起,嫣夜來一身紅衫,立在眾人之后,冷寂幽怨的眼神,叫人不由心下發慌。
眾人慌忙讓開一條道,紛紛跪倒在地:“參見族母。”
嫣夜來望著跪在地上的一干眾人,原本猙獰的面容第一次露出幾許笑容,眼里的柔和靜默是慕容云海從未見過的。
只見嫣夜來迅速蹲下身扶起地上的一名長者:
“長青,快起來,我不是說過么,咱們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哪需要誰跪誰。”
那被嫣夜來喚作長青的老者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眉目慈祥,頭發花白,一雙眼睛已然迷蒙無神,粗糙的雙手不住揉搓著嫣夜來的衣襟說道:
“族母,咱們都知道族母一向待人親和,不愿拘于禮數。可是,這是咱們心甘情愿的。
這些年,若沒有族母的照應和供給,我們這些靠山吃山的小老百姓,早餓死了。
所以,我們愿意跪,我們沒有什么回報您的,您就讓我們跪吧。
大家說對不對?對不對啊?”
“對,劉老說得對,對!”眾鄉親異口同聲的紛紛附和。
劉長青擺擺手,示意眾人安靜,隨即開口:“今天是小姐大婚的日子,我們收到消息,怎么能不來恭賀恭賀呢。小姐,小姐。”
“長青爺爺,夭夭在這兒。”
夭夭一把握住劉長青顫抖的雙手,語氣里有些許哽咽:“長青爺爺,我在這兒。”
劉長青瞇起眼睛,伸手撫摸著夭夭強忍哭意的面容,笑道:
“好,好,我的小夭夭都長這么大了,好好。”
“長青爺爺,你這些年好不好?”
“好,爺爺怎么會不好,只不過爺爺老咯,想好好看看我的小夭夭都不成啦。”
夭夭啜泣著笑答:“爺爺說什么呢,爺爺一點不老,在夭夭眼里,爺爺還是那個可以把夭夭拋得好高好高的長青爺爺。”
“哈哈,哈哈,好,好啊。夭夭,這些年,辛苦你了。”
夭夭聽著劉長青的話,淚水不可抑制地奪眶而出,這么多年的艱辛,這么多年的離鄉背井,遇見多少屈辱,多少責難,她都未落過一滴眼淚。
可是,眼前之人寥寥的一句關切,卻叫她的情緒趨于崩潰。
“夭夭不辛苦,真的,長青爺爺,夭夭很好。”
劉長青替夭夭抹去眼底的淚痕柔聲勸慰:“夭夭乖,咱們不哭,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咱們要開開心心的,可別叫新郎官看笑話咯。”
眾人聽到此,都不覺哈哈大笑起來,夭夭也終是破涕為笑。
“族母,我們也沒什么珍貴的東西可以送給小姐的,這是我們用天山雪蠶絲一點點趕制而成的百子千孫圖,請您一定要收下。”
嫣夜來接過眾人手里足有百米的畫卷,眼里閃過驚詫:
“這天山雪蠶所吐之絲乃是世間最細之絲,你們三天的時間,竟然秀出了這么一幅畫卷。
這哪里不珍貴,比蒼耳崖煉制的任何金丹彈藥都要珍貴千倍萬倍。
族母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如此用心。”
“族母,您可千萬別這么說,三十年前,要不是您在群龍無首的時候站出來,擔負起咱們蒼耳族生死存亡的責任,我們定如一盤散沙般,茍活于世。哪有現在這般的好日子,吃著這世間最好的事物,穿著這世間最珍貴的珍寶,過著猶如天仙般的日子。
這點心意,您一定得收下。”
嫣夜來微笑著命人將百子千孫圖收了下去。
“族母,您喜不喜歡?”“嗯,我很喜歡。”
小南子聽見嫣夜來的回答,迅速轉過臉惴惴不安地望著夭夭,夭夭看著滿臉期待的眾人,重重地點頭。
“太好了,太好了,他們喜歡,他們喜歡。”人群中頓時爆發出一種如釋重負的歡呼,慕容云海驚訝的發現,桃花村的村民們竟然一個個似孩提一般,因為得到二人的點滴稱贊,而興奮異常。
“這就是新郎官吧,咱們蒼耳族的新女婿。”
慕容云海只覺得自己被人潮簇擁著到了中央,眾人好奇揣測卻又崇拜的眼神齊刷刷落在了自己身上。
幾個婦人看著他的模樣,怯怯私語,時而點頭時而搖手,孩童們則調皮地圍著他打轉,時不時扯扯他的衣襟。
而為首的劉長青同小南子呢,上下其手,恨不得把他剝個干凈似的。
只見劉長青探著頭,仔細摸著他的骨骼,嘖嘖稱奇:
“嗯,架子還不錯,身子骨挺好的。”
說著用力拍了拍慕容沖的后背,拍得他直咳嗽。
劉長青卻絲毫不覺,只是瞇著眼睛轉過頭問道:“小南子,你眼神好,你幫我看看,這小子長的怎么樣?配不配得起咱家小姐?”
小南子上下打量著慕容云海,又看看一旁笑容傾城的夭夭嘆道:“哎,可惜了咱們小姐,這小子長的賊眉鼠眼的,哪配得上咱們小姐,嘖嘖嘖,不配,不配,我看是大大的不配。”
青兒聽到這里,沖著小南子便是狠狠一腳,小南子吃痛,大聲叫嚷:“妹子,你干嘛?!”
“我打你個胡說八道的臭哥哥,如果慕容少俠是賊眉鼠眼,你說說,你是什么?!”
“額,這……”青兒見小南子面露難色,沖著劉長青喊道:
“長青爺爺,您別聽我家哥哥胡說,咱們的新郎官長的英明神武,和小姐很般配呢。”
“般配就好,般配就好啊。”
眾人這廂喧囂未落,花海盡頭又傳來恭賀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