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城里的同學小聚后，陳鎮生已經在城里呆了三四天了。在這三四天中間，他在城里轉了轉，買了些果樹、蔬菜等農作物的技術資料和大隊隊部日常辦公需要的一些，比如公放機，擴音器，磁帶等東西，然后在幾個同學的單位走了走。

那天剛到市政府辦，高立杰正好忙著籌備召開一個市政府辦公會議，他看他忙的一邊招呼他，一邊不停地收拾資料，因此沒有多說幾句話，陳鎮生就告辭出來了。然后來到了王鐵石的單位，市檢察院。

陳鎮生進門時，王鐵石和一個同事正商量事情，看見陳鎮生從門里走進來，就站起一邊迎接，一邊推辭那個同事說：“這件事，咱們以后再說。這是我的老同學，剛從鄉下來，快來坐。”

那個同事走后，一切都自然起來。陳鎮生接過王鐵石遞過來的煙，坐在辦公桌對面的木沙發上說：“耽誤你們辦公了。”

王鐵石轉身又倒了一杯熱茶放在陳鎮生前邊的茶幾上說“咳，耽誤什么，單位上的事象個皮筋，你想把它拉緊就拉緊，你想把它放松就放送松，那有個完。高立杰哪里去過了？”

陳鎮生回答說：“去過了，他忙著正準備開會，所以我就到你這里來了。立杰現在看來干的還挺不錯。”

“是啊，他常是個大忙人。他現在是紅光市我們幾個當中，干的是最好的一個。他這個人做事認真，而且功底又厚，也許是將來最有出息的一個。”王鐵石回答完陳鎮生的問話后又緊接著問：“這兩天都到那里去了？要辦的事辦完了嗎？”

陳鎮生說了自己這兩天辦了的一些嗦碎事情，并說明了自己準備回去的意思。

王鐵石說：“咳，忙什么，來了就好好轉轉，輕松輕松，常年在農村不覺得憋悶？等這個禮拜天我把你和咱們同學叫上，到黃河乾坤灣去轉轉？”

陳鎮生向煙灰缸彈了彈煙灰說：“哎，這多少年了我也習慣了，早點回去，隊上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王鐵石有點憤慨地說：“你呀，真沒法說，當年那么好的機會，你就是要拱手相讓，現在后悔了么？”

提到當年，陳鎮生有點沉默。他說：“后悔，也談不上。我總覺得我沒有吃公家飯的命。”

“什么命？機會來到你的面前，你不要，那怪誰？如果那次招工你走了，到今天該囂張的是你，而不是她。”陳鎮生聽完后當然知道他說的這個“她”是指的什么人。沉默不語。

王鐵石又接著說：“還有你的婚姻，我們都明明知道你和李新梅的心里各自都裝著對方，可你愣不防就把一個農村姑娘引到她面前說你們結婚了。你說你，什么玩笑都敢開。害的人家李新梅白白等了你好幾年。”

陳鎮生半天沒有說話，只是一口接一口地抽著煙，最后他回答說：“我在農村生活，我就有我的打算。我娶個農村的，說白了，有一個拉車的，后面還有一個推車的。再說我和李新梅結了婚，一個農村，一個城里那叫怎么回事？你說我在農村出不來，干嘛還要連累人家？我覺得我這樣做是對的。”

王鐵石又接著說：“你從你的角度考慮問題是對的，可你不知道人家李新梅為你的這個決定有多痛苦。為什么李新梅遲遲幾年都沒有結婚，她心里是怎樣想的，你知道嗎？這下倒好了，結婚了一個農村姑娘，那你徹徹底底就安心了。”

說到這陳鎮生望著王鐵石的那一張憤然不平的臉，心里多少是有些寬慰。直到今天，他覺得他為李新梅做出犧牲，是甘心情愿的，不后悔。幸虧王鐵石后來從參加路線教育這個渠道出來了，要不然對王鐵石他真的會后悔死的。陳鎮生和王鐵石的關系，是比較貼的，雖然說他和高立杰、劉永安四個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但他和王鐵石是那種敞開心屏，無話不說的好朋友。特別是在那次招工問題上，一起為李新梅讓步的事，使他至今感動不已。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無論什么事情，只要自己吃點虧，能不傷害朋友就絕對不傷害朋友，這是他一貫的品質。說到這里兩個人都沉默下來，陳鎮生不停地一根接一根地吸著王鐵石遞過來的煙。這時，王鐵石桌上的電話響了，是李新梅打來的，她是約王鐵石和陳鎮生中午出來在外面一塊吃飯。接完電話，王鐵石問陳鎮生說：“你知道，李新梅的愛人是誰？”

陳鎮生滿不在意地回答說：“自從那年在鄉政府門口見罷以后，我再就沒有打問過她的情況。”

王鐵石微笑著說：“你還記得吧，就是那年和李新梅一塊招工走的那個羅成曉。他們兩個今中午請我們吃飯。”

陳鎮生表面看起來滿不在意，可實際上，羅成曉三個字象一個重重的鐵錘敲在他的心上，他的心里邊不難受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