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館不大，生意不錯。因為老板特地用木板在上空隔出一層，使本來還算寬敞的店，壓抑了許多。頤庭說笑，建議不如改成日本料理店，大家都坐著吃得了。那樣，還可以隔出一層來。他們四個坐在樓上吃，木板“吱吱”地響，真怕隨時塌方。有只蒼蠅倒是自由自在，飛上來飛下去，很是熱情。

林秀英也很熱情，不停地往李頤卿和朱筱的碟碗里搛菜夾肉。

“頤卿現在就算是名牌大學生啦！”林秀英向朱筱介紹道。

“大學生啊，好啊，有出息。”朱筱笑道，但顯然眼神里還流露出了些許自卑。

“大學生多如牛毛啊！沒什么的！大學生也有沒出息的，哪個貪官不是大學生？是吧。有本事的也不一定上大學啊。”李頤卿很會說話，讓朱筱聽得舒服。

頤庭貧道：“那你有沒有出息啊？”

林秀英瞪了兒子一眼。李頤卿笑笑道：“有沒有出息也不是我現在說了算的呀。也不一定一直有出息沒出息的啊。明代有個錢謙益，你就說錢謙益這個人，他前半生有出息，是個大詩人。但后來降清了，這就沒出息了。再比如說他的老婆柳如是，她是妓/女，覺得‘沒出息’是吧，可人家有骨氣，沒跟著老公糊涂，跳水了，這就有出息了。”

頤庭沒想到李頤卿會說到“妓/女”，明白他的用意。頤庭也發現李頤卿說到“妓/女”時，朱筱的目光雖然盯著飯菜，但還是游離了。不過也可能是女孩子家家的不好意思吧。

“什么錢謙益、柳如是的！誰知道！”頤庭嗔道。

林秀英教訓說：“看看你哥哥多博學，什么都懂，都說得頭頭是道。你別不服氣！”

頤庭不屑。譏諷道：“他的確什么都懂，還妓/女呢！”

李頤卿當頤庭配合自己，繼續說道：“妓，女也有尊卑的呀！官/妓、商/妓、賣藝的、賣/身的、被迫的、自愿的。”李頤卿就這樣刺激著朱筱。李頤庭說：“你是不是很羨慕杜牧柳永啊？”

“他們可都是真誠的，不像什么叔本華，表面上寫文章否定女人，半夜跑去逛/窯/子。”

林秀英見倆小子在飯桌上大談“妓/女”，何況還當著朱筱的面，覺得不好，阻止了他們。李頤卿偷偷給頤庭遞了個眼色，頤庭會意。李頤庭的腦中閃過一個一絲不掛的女人模樣，為她安上了朱筱的面孔。不可思議。

離開林秀英和朱筱，頤庭頤卿往回去。李頤卿一時笑得前仰后合，但顯然是故意的。笑時邊說：“怎么樣，看見朱筱的臉色沒？根本不對勁！”

頤庭大半相信了朱筱確實有問題的說法，又對李頤卿說：“她是雞，你也不是什么好鳥！”

“我又沒強/奸她！我當時也打算和她交流感情的呀，可她只管我要錢了！”李頤卿笑著說。

頤庭覺得李頤卿從來沒對自己說過一句正經話，這些放蕩腐朽的言語里有時竟讓李頤庭感到顯示著一些傲慢，仿佛在拿李頤庭開玩笑，玩笑他的人格，玩笑他的道德觀，玩笑地挑逗他心中同樣也有的一絲骯臟的念頭。頤庭懷疑李頤卿在他面前表現出來的這種輕浮是否出自內心。懷疑的一個重要前提是李頤卿在師長面前是品學兼優的人。正因為如此情況，頤庭也時常認為李頤卿是個欺世盜名的人。要么，李頤卿就是世故多面。或許也正是因為他的圓滑狡詐才讓李頤庭覺得親切好處吧。

頤庭白了李頤卿一眼，那一眼就飽含了這么些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