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蝶注視著他的面容，竟是久久不曾離開。

偶然間，煜蝶看見了他脖頸上閃著光芒的項鏈。沒錯，正是煜蝶因為好玩才送給他并且讓他永遠不能摘下來的——玻璃碎片項鏈。他真的……一直帶著啊！不知道為什么，煜蝶心中有些竊喜。她被自己的反應嚇了一跳，慌張地松開了項鏈。

卻不曾想，這一系列的動作，把影傾驚醒了。

他的睫毛忽閃幾下，雙眼微睜，在看見不知所措的煜蝶的時候，淡淡一笑。“呃，對不起，把你吵醒了。”煜蝶撓撓頭，但她心里想得卻是：怎么這么快就醒了，還沒好好看看你呢！影傾搖搖頭，“沒事，反正我晚上總要醒來一回，比起做噩夢醒來，還不如被你吵醒。”

“什么意思，你每天都要醒來一回？”

“嗯，每天晚上，她都在我眼前徘徊，她想要帶我走，其實我也很想，與她一起走的。去贖罪。”

影傾不說，煜蝶也知道，她是指影傾的母親。那一天，一直是影傾生命中的夢魘，揮之不去。“忘掉，不行嗎？”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影傾絕對會被這個事情弄瘋的！“忘不了，真的忘不了呢。”煜蝶沉默了。忘不了，是吶，有些事情，一生都忘不了。

“母親還在世的時候，曾經對我說，讓我千萬不要對任何一個女子動真心。哪怕她為你付出一切。”煜蝶心中“咯噔”一下，不明白他的母親為什么會說出這樣的話。“我當時不知道為什么，但是，她說，我總有一天會明白的——只要我活下去！對，只要活下去，有一天，我也許就會明白。我的母親，直到死，都沒有獲得父親的一句愛。”

“為什么啊。”煜蝶一怔，完全不明白他說得最后一句話。

“他們是遵從我祖父的意思而走到一起的，他們并不幸福，一切都是勉強的。后來，我母親非常不幸地動了情。僅因為如此。但是，父親從來不喜歡她。”

“是嘛……那一定很悲哀。”影傾出神地凝視著天花板，說的話似乎又勾起了他不好的記憶，煜蝶趁著月光明顯看到他的臉色不怎么好。煜蝶翻了個身，看著影傾的側臉，一瞬間，五味雜陳。“我不是反對母親的那句話，只是我覺得，所有人，都不一定一樣。”

影傾頓了一下，“我愿意為其付出生命的人，就存在于這里——我的心中。”

“那么……你找到那個人了嗎？”煜蝶清了清嗓子，非常不自然地問出口。“嗯，找到了。”煜蝶的心漏了一拍：“她……是誰？”“她很美，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孩，她喜歡的是星辰，每天夜里，我似乎都能聽到她的歌聲。”煜蝶低下了頭，她雖然喜歡星辰，歌聲也不賴，但是，她不是最漂亮的女孩，所以，他說的不是她。而且，他根本都沒看她一眼！

可是，也因為煜蝶的低頭，她沒有注意到，影傾的雙眼，柔情似水，紅棕的瞳孔中，卻只有她一人。

煜蝶回過頭的時候，影傾已經收回了目光，若無其事地玩弄著脖頸上的玻璃。“煜蝶，很疼呢，每天每夜都扎在我的心里。”影傾本來隨便感慨的一句話，煜蝶卻誤會了意思。她以為，他說這句話的意思，是她就像這玻璃，橫在他的心底，阻止他的自由，她就如這玻璃，令人唾棄的外表，碎裂的內心。

“對不起，你可以，取下來的。”

話音剛落，影傾忽然握住煜蝶的右手，輕輕摩挲著。“我不在乎的。”煜蝶的心跳越來越快，卻不是因為他握著她的手，而是因為那句“我不在乎”。她認為，這句話是在告訴她，她在他心里，不重要。影傾沒有注意到煜蝶黯然傷神的表情，他盯著這刻上字的手背。

“煜蝶，這里，究竟是什么字？”影傾已經隱隱猜出，可能是中文了。

“沒什么，隨便刻著玩的。”多說無益。煜蝶如是想。“煜蝶，你變了許多。”影傾冷不丁冒出這么一句話。“是嘛，怎么變了？”“你開始學會隱藏了。”是了，隱藏。自從父親離開后，煜蝶就強迫自己戴上一張人皮面具。沒想到，他這么快就看出來了。還以為自己裝飾地有多好，到頭來，不過是面具上的一抹彩紋而已。

“后天是凱瑟琳的生日，你去不去。”煜蝶轉移了一下話題，以免氣氛繼續尷尬起來。“可能……會去吧。”

……

煜蝶醒來的時候，影傾已經走了。她記得，昨天夜里聊了許久，直到沒了話題的時候，她才沉沉睡去。他一直握著她的手，僅此而已。

“主人，明天就是您的生日了，情下達邀請的名單吧。”凱瑟琳正在書寫的筆尖頓了頓，然后繼續開始寫。戰羽在她身后跪著，直到凱瑟琳寫完滿滿一張紙，才對她說：“戰羽，名單就在盒子里，你自己去拿吧。”戰羽起身微俯，抽出夾在盒子邊緣的名單。

“主人，不是說不邀請他們么，為什么……”凱瑟琳放下了手中的筆，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沉聲道：“戰羽，我總覺得，這件事瞞不下去了。起初，我以為，只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行了，可是，我還是錯了，我太低估影傾的洞察力，他已經開始懷疑了。”戰羽有些奇怪地又問：“那為什么還要叫他們來？”

“如果我不叫他們來，不是更加惹人懷疑嗎？若他們遲早要知道這件事，那還不如，跟他們賭一把。”

“我明白了，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