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四年在不知不覺中來臨了。二月,康熙爺第五次南巡閱河,留皇太子于京中處理日常事務,皇三胤祉、皇四子胤禛和皇十三子胤祥隨駕南巡,而我和喜官也有幸作為隨行的宮女。自皇上說過那次話之后,我就更不敢在他面前與四阿哥多接觸,所以也就一路無話。
好不容易到來目的地。這日,我正抽空在自己屋中收拾東西,十三阿哥門也不敲,冒冒失失地跑了進來。他看到我,道:“把手里活都放了,我有話問你?”
我笑著問:“什么話?這么心急火燎的!”
“你嚴肅點!”他突然朝我發了火。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發火,竟有些呆了。
“你和四哥到底怎么啦?怎么現在會這樣?”他問。
“沒怎么啊?我們之間很好啊?”我故作輕松。
“還很好?”他怒道:“皇阿瑪突然賜婚,四哥那晚讓我陪他,你知道他喝了多少酒嗎?喝醉了也不回房,就趴在那兒喊你的名字!可你倒好,卻似沒事人似的輕松。”他說的很是激動。
我有意將心中那份心痛強壓下去,笑道:“他是要做大事的人!你勸他不要太在意我!”
他沒料到我會這么說,一陣錯愕,突然又怒道:“曉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還當我不當我是朋友?”
在聽到他一句“朋友”,我的心頓時溫暖。我低低地對他說:“我跟你說,你不要跟你四哥說,你只需勸他忘了我就行。”
“相信我!”他堅定地說。那份堅定,我曾經在一年前另一個人的眼中看到過,當時他也是讓我相信他。
于是我把皇上那日的話說給他聽。他一聽,驚道:“我是知道四哥和八哥的確是都向各自額娘提過,說想要你去。但皇阿瑪沒有同意。難不成皇阿瑪也對你有想法不成?”
“不是!”我搖搖頭。經過這么多日的思考,我終于明白皇上的一片苦心,于是道:“皇上并不是你所想的那份意思。一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他難于取舍,二是指給任何一個,我都只能作妾,皇上覺得可惜了我,三是皇上他可能看出我并不想和眾多女人去爭奪一個丈夫的恩寵,所以他才會那么做。”
他聽完,點了點頭,忽又道:“那四哥怎么辦?”
“勞煩你告訴他,我對他,一如我給他的詞。他會懂。”我苦笑著說:“至于他對我,忘了吧!”
十三阿哥看了我好一會兒,最后無奈地搖搖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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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如常地過了幾日。這日,是喜官當值。我正在屋中閑坐,忽見隨行的一個名叫小有子的公公沖進了我的屋道:“快!快!姑姑快隨我去看看吧!”
我拿起桌上茶杯遞給他,讓他慢慢說。
他卻不喝,急急地說:“剛才喜官不知因何事觸怒了皇上,皇上這會正怒罵她,大有要杖斃的意思。”
“啊?”我大驚失色,急忙隨他而去。待我到時,喜官已被按倒在長凳上,就等皇上的一聲令下。她看到我來,忙哭求道:“蕓姐姐,救我!”
我也顧不得安慰她,就要朝屋里沖。卻正好見皇上鐵青著臉,從屋里走了出來。德公公在旁邊使眼色,讓我噤口。
可那是條人命啊?現代的教育怎能讓我漠視生命的離去?所以我也顧不得多想,跪倒在地道:“皇上,奴婢懇求您…”
“住口!”還未待我說完,就見康熙怒吼道:“大膽的奴才,到底誰是你的主子?”
我一時錯愕,不知該怎么說。卻聽到康熙一聲令下:“杖斃!”就聽身后“噼里啪啦——”的聲音和著喜官求饒的聲音,是那么的凄慘!不知過了多久,喜官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后完全消失。又過會聽到一個太監報“死了”。就聽康熙道:“拉出去!”聲音不帶任何的憐憫。這就是宮中婢女的命運嗎?
忽又聽康熙道:“傳旨下去,嚴禁太監與各宮女子認親戚、叔伯、姐妹,違者置于重典。”說完也不看我,回屋關門。
沒有皇上的旨意,我不敢起身,也沒人敢來扶我。我就這么跪著。到傍晚時,天竟下起了磅礴大雨。我跪在雨中,眼睛被雨水打得睜不開,沒多久,就開始疼痛。我只有低下頭,避免雨水再直接打進眼里。突然,我眼前出現一雙鞋,我抬起頭,發現四阿哥什么雨具也沒帶地站在我面前。想是抬頭的緣故,眼睛又開始疼,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眼淚,我只有低下頭不去看他。
他跪在我的旁邊,面向我問道:“你和十三說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哪句話?”我故作不知。
“就是那首詞?”他說。
“你懂!”我固執地扭過身道。
他卻一把扳過我的身體,逼我看著他道:“我不懂!”聲音滿帶怒氣。
“即使你現在不懂,你以后也會慢慢懂。”我苦笑著說。心中卻道:讓我怎么解釋?我若告訴他實情,你一定會認為我瘋了啊!
他見我不解釋,嘆了口氣后也就不再繼續追問。只是狠狠地把我摟在懷里,任憑那雨點打在我們的身上。而我本來冰冷的心在靠進他懷里時卻突然感覺是那么溫暖,溫暖得我都想睡去。我既這么想,也就真的睡去了…
我再次醒來,已是四天后的事了。十三阿哥坐在我身邊。聽他說我那天在四阿哥懷里昏過去后,眾人來勸四阿哥回去,他卻怎么也不走,只是緊緊抱著我,不言不語陪我跪著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早上皇上消了氣,才有人將我抬回屋子。我連忙問他四阿哥怎么樣。他卻說:“四哥平時身體底子厚實,倒沒什么大礙,只是患了點風寒,吃幾貼藥也就看著快好了。倒是你燒了整整三天三夜,一直在胡言亂語。”我聽說他沒事,揪在一起的心才稍稍放松。耳畔卻又傳來十三阿哥嘆息的聲音。自那天后我就再沒看見過四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