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醒來的時候是在第二天的早上,我很早就去了十八的營帳,為的就是能讓他在醒來的時候就見到我。他的臉色蒼白,才幾月不見,人都瘦了好些圈,要是密妃娘娘看到他目前的樣子,一定會傷心死了吧。
“布丁。”我聽見他夢喃著。
小小的手緊緊的握著被子的邊緣,被踢到湖里的時候該是多么害怕啊,小十八本來就不會游泳,連在宮里的水池里撈個荷花瓣都要在身上栓個繩子,被自己的哥哥欺負成這個樣子,老爹還不撐腰,慫恿那個混蛋繼續在外面囂張跋扈,小十八一定絕望了吧。
“布丁,真的是你。”待我回過神,小十八已經睜開了眼睛,原本黑亮的瞳仁卻變得有些呆滯。
“胤衸,是我,我來了?!焙韲迪袷侨嗣藁ǎ业穆曇粢沧兞藰幼印?/p>
“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毙∈藫u搖晃晃的坐了起來。
“亂說,怎么就再也見不到了,才多大個年紀就學會悲悲切切了?!蔽夷昧俗雷由系拿字辔沽怂?。聽太醫說,自從小十八生病后都沒怎么吃飯,就算吃了,也是過一會就反出來。
“我都成現在這個模樣了,布丁還這么說我,就不能給自己積點口德嗎?”小十八乖巧的吃著我喂他的食物。
“那就趕快好起來,然后從我這討回去,別以為你病了我就讓著你?!泵髅魇莻€這么討人喜歡的孩子,那個禽獸太子怎么下得去手。
小十八不再說話了,一直低著頭吃著米粥,我也配合著喂他。不過一會兒一大碗米粥就見了底,他還吧唧著嘴說,果然是布丁的手藝合胃口??墒蔷驮谖覄傄詾槭说牟∏橐呀浫?,回過頭興奮的將他吃空的瓷碗放到桌子上,回過身,十八便吐了一地。
我連忙一邊為十八往下順氣,一邊高吼著太醫。
小十八這種情況已經有三天之久,一開始藥還能喝下去,就是食物吃了就會吐。可是目前連藥都沒有辦法進入小十八的體內。小十八疲憊至極,太醫診治完之后便睡下了。
我躲在十八床邊的屏障后面,聽著康熙老兒問太醫小十八的病情。
“十八阿哥是因為落水受了驚嚇引起的高燒不退,長期的高燒不退引發了兩腮的炎癥,老臣沒有把握可以醫好十八阿哥?!?/p>
“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醫好十八阿哥,需要什么珍貴的藥材你盡管開口,朕只要十八阿哥活著?!笨滴趵蟽旱穆曇艉苕偠?,只是這聲音里聽不出什么感情,好似躺在床上的不是他兒子,只是一個他無關緊要的人。
“微臣一定會盡全力?!?/p>
我趴在十八的床邊看著他平躺在床上,眉頭緊鎖,胸口忽上忽下。我有那么一刻忽然害怕起來,如果小十八的呼吸就那么停了下來,我該怎么辦?想著以前對小十八說過,如果他死了,我連一滴眼淚都不會掉,不會懷念他,不會想他,甚至連他最后一眼都不要看。可是,看著面前努力呼吸,努力進食的他,眼淚就忍不住的往下流。一定是害怕我這個沒心沒肺的人會忘記他,所以努力的表示自己很好,努力的讓我安心。
“就這么點能耐還敢和朕抗衡?!笨滴趵蟽鹤吡诉M來,看著我一臉的鼻涕和眼淚鄙夷著我。
我沒有理他,依舊拉著小十八的小手,祈禱著他可以平安的度過病痛。
“你也就是仗著十八生了病,朕沒心情收拾你,等十八病好了,朕定要收拾你這個無法無天的小太監?!笨滴踝诖采蠋托∈艘戳艘幢蛔?。
“奴才覺著皇上還是管管皇上的那些寶貝兒子,不要除了欺負自家兄弟和養孌童,什么都不會。”我低聲說道。
“朕已經處罰他了,畢竟太子也不是有意的。”皇帝老兒的辯解分明將他的虛心展現了出來。
“不是有意將拂曉殺了,不是有意將十八推下了河,皇上心間上的兒子可真是太不小心了,好多個不有意便把江山斷送了,皇上你信嗎?”我歪著頭天真的放肆著。
“大膽奴才,恃寵而驕,你以為十八病著朕就不敢懲治你了嗎?”估計是他的吼聲太大了,以至于守在門外的梁九功沖了進來,看著橫眉冷眼的皇帝,又看了看趴在十八身邊的我,一臉疑惑的等著皇帝的發號。
“那您現在就砍了我吧,如果奴才的這只賤命能換回十八阿哥的,你就多砍幾次我也不介意。”我轉過身匍匐在地。我這是心里有怨,卻不敢指名道姓的罵這個主宰生殺大權的皇帝,要是罵了就是大不敬,就算我沒有九族,誅我一個也不劃算。目前十八正在重病,老頭偏袒了二兒子自然對這個兒子愧疚不已,我呢正好是他這個愧疚兒子的心尖肉,他要是再砍了我,恐怕連十八的面都不好意思見了。我知道他是十八的爹,自然十八對于他的決定毫無怨言,可是他不是我爹,我想怎么諷刺他就怎么諷刺,反正他現在不能把我怎么樣。
一時間皇帝老兒突然不說話了,我正等著他繼續大發雷霆,卻聽到了他輕輕的嘆息聲。這聲嘆息像是要把人的心嘆碎了一樣。我抬起頭竟看到了皇帝老兒的老淚縱橫。
“手心手背都是肉,割掉哪邊都疼,朕能怎么辦?”
“皇上,十八阿哥會好的,一定會好的?!绷壕殴τ眯淇诓林劢堑臏I花,我看著那嬌羞的動作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歷史告訴我們,兒子多了未必是件好事,窮人家富人家都一樣。
我剛要從地上爬起來,康熙老兒便說道:“朕罰你把今早朕打的鹿肉烤熟,給你一個時辰的時間,送到朕的面前?!?/p>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這是哪門子的懲罰,就被梁九功從地上拽了起來,拉出了營帳。他將我帶到一個類似儲存房的地方,指了指地上的龐然大鹿說道:“麻煩布丁了,今兒個御廚病了請了假,宰殺的活你就順便也做了吧。”
說著便給了我一把刀,用身上的帕子捂著鼻子撤走了。
我看了看手里的刀,又看了看地上的鹿,心里念著阿彌陀佛,殺它的人不是我,冤有頭債有主啊。
“需要幫忙嗎?”我睜開眼睛看見角落里走出來一個身材魁梧,面部凹凸有致的男人,為什么說是凹凸有致,因為,他的眼窩很深,仿佛像是沾染了歐洲血統一般,鼻梁又很高,總之看起來不像是蒙古人,又不像是滿人?我第一個印象便是面前的這個哥們是不是也是穿越過來的?于是便張口問道:“whatisyouname?”
高個子皺了一下眉,似乎是沒聽懂。看來他并不是和我一類,我撇撇嘴,蹲下研究著應該從哪里開始下刀。
“要開膛先掏腸子的?!彼捕紫抡f道。
他這一說,讓我瞬時害怕了起來,對于掏腸子我是一點也不在行,于是擠出笑臉將刀遞給他:“大哥,你幫幫我吧,我不會?!?/p>
高個子驚異的看著我,看得我這個不自在,心想,你要是不幫也不用拿眼神排擠我啊,我去找九妹去行吧。
剛要起身離開,高個子卻一把拿過我手中的刀熟練的操作了起來。話說庖丁解牛這個成語我原來是很不了解的,但是面前的這個高個子讓我充分的理解了這個成語的博大精深。
立架,生活,涂醬,火候,我在他身后看著他忙忙碌碌,暗自猜測著他會不會是蒙古王爺御用的廚子,那些蒙古親兵對他也是畢恭畢敬的,要是御廚,還真說不準。
陣陣的香味傳來,我的肚子也咕咕的叫了起來,拿著盤子里的短刀,割了架子上的熟肉,塞進了嘴里。果然是御廚的手藝,一咬滋滋直冒油,好吃的連舌頭都打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