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八說了很多話,像是要把這一生的話全在這天晚上說完,但是再后來的話,我卻再沒有心情去傾聽,提著長裙一路跑到太醫的住所,卻在那里意外的看到了九妹。他紅著眼睛坐在椅子上,六七個太醫跪了一地。見我穿女裝,他很意外,只是此時的心情讓我再沒有去分析九妹的眼神,拉起地上的一個太醫便問道:“十八阿哥的病究竟有沒有得救?”
估計是跪的時間過長了,老太醫被拉起來是有些暈頭轉向,一個勁的搖頭。
“我不是找到了刺刺草了嗎,難道還不能救十八阿哥嗎,況且他現在明明比原來要好,明明退燒了啊。”我來回搖晃著那個已經有些體力透支的老太醫。
“布丁冷靜下來,冷靜下來。”九妹走過來抱住歇斯底里的我。
“就算找到了刺刺草,小十八的病情已經惡化到最后的階段了,現在的小十八是回光返照。”
我死死的拽著九妹胸膛上的衣襟,任憑鼻涕和眼淚全抹在上面。我以為我找到了刺刺草小十八就會躲過這一劫,我以為我的到來可以改變小十八原本的命格,可是歷史永遠都會按照原來的軌跡行進,不會偏差也不會倒退。那九妹是不是最后也會銷匿在歷史里,想到這里我不禁更加害怕,緊緊的抱著九妹,他以為我是因為十八的事情難過,一邊輕輕的環著我,一邊在我耳邊輕聲安慰著我說:“別怕,十八不在,我還在,沒了十八我也不會再讓你受委屈,絕不。”
我穿著蒙古女裝,哭的眼睛通紅的回到了營帳里,十八躺在床上,沒有睡,好像是故意在等著我回來。康熙老兒紅著眼睛坐在屏障外面嘆著氣。
“布丁真美。”小十八坐起了身子看著我。
我強忍著眼淚,笑著來回旋轉著,淡藍色的長裙像是開的正燦爛的水蓮花。
“布丁,我困了,想睡覺。”小十八眼睛越來越沉,那眼睛中的星星亮亮的光芒正在減弱。他努力的抵抗著眼皮的重量,看起來似乎異常疲憊。
“那就睡吧,我會一直在這里守著你,等你醒了我帶你回紫禁城,給你做荷花涼糕。”我將他平放在床上,輕輕的摸著他的臉頰。
“布丁要記得叫醒我,要是晚了,會被皇阿瑪責罰的。”十八的聲音越來越小,只剩下虛弱的呼吸聲。
任憑眼淚肆虐,我趴在十八的床邊,緊緊拉著十八的手,慢慢的回想著,十八最開始的笑容。
“以后跟著我,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也不會讓你餓著的。”稚嫩的十八站在陽光的碎影下說著這輩子我聽到的最重的誓言。
“布丁,以后不許有秘密瞞著我,我知道你每天隱瞞著秘密很累,我是真心喜歡你,想和你做很好的朋友,我說過我會護著你的,你應該相信我。”那黑曜石的眸子一閃一閃,好像永遠都不會熄滅的繁星。
那年冬天雪地里的笑容,還有那條寬闊的宮道上飛奔的身影,那個坐在小院子里因為一小塊荷花涼糕都要高興半天的孩子,就這樣再也沒有醒過來,再也沒有。
“布丁,就當我是個負心漢,象征性的思念我幾日便忘了罷。”
那個坐在池塘邊釣魚的孩子,就那樣隨著風,消失在這世間里了。
十八走后的第二日,康熙便下令回京,我依舊是穿著小太監的衣服混在人堆里。老年喪子的疼痛已經讓康熙沒有心思的再責罰我的欺君之罪,也或許他覺得是虧欠十八的,所以也沒有追究。我抱著九妹交給我十八生前的遺物坐在忙著收拾的人群里發呆。懷中的小箱子是十八生前最喜愛的東西,九妹告訴我,在我昏迷的那些日子,十八就已經不行了,刺刺草只減少了他的痛苦卻不能根治他的病,他知道自己時無多日,便不忍心將這件事告訴我,乞求著九妹和皇上讓他們為我合演一出讓我安心的戲碼。
九妹說,小十八讓他把他最喜歡的東西留給我,里面有很多值錢的東西,如果我愿意,還可以將我送出宮去,他的這些遺物可以換很多錢夠我后半輩子無憂。
打開懷中的箱子,里面大部分都是價格不菲的玉器,還有一些金子打造的小玩意。我拿出一個白玉做的小短笛,放在嘴邊輕輕的吹了起來。
“布丁,我要是早些告訴你十八阿哥的病就好了。”塔娜公主穿著白色的裙子面色悲傷的走了過來。
我沒有說話,放下手中的笛子想要離開。
“你在怪我嗎?”塔娜拉住了問道。
我搖了搖頭:“就算告訴了我又能怎樣呢,只不過會平添不舍,況且胤衸走的很平靜,一點也不痛苦,這樣也挺好。”
“你難道一點也不傷心嗎?”塔娜依舊不依不饒的問著。
我嘆了口氣,胸口像是壓著一塊大石頭,如果不大口的嘆氣就好像要被壓死了一樣。
“我不傷心,你看我都沒哭。”我笑了笑,在塔娜十分詫異的目光下快速的離開了她的視線。
獨自跑到曾經奇瑙帶我來過的草場里,依舊看著風吹草低的畫面發著呆。皇上這次突然決定回京讓海拉蘇王爺很是遺憾,尤其是對于十八阿哥的死也表示相當的惋惜。十八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包括一路走來的士兵侍衛,每個人的臉上幾乎都沒了笑容,對于十八的死都帶著很強大惋惜,除了那個始作俑者禽獸太子,據說前些天還調戲了塔娜身邊的侍女。
而面對類似這樣的事情,那康熙老兒內心一定再安慰著自己:“我的太子是英雄,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是長期定義。”
“要走了,是出于對我的不舍才跑到這里來的嗎?”我抬頭望去,一片陰影遮住了陽光,不用猜也知道是誰這么大個個頭可以擋住我整片的陽光。
“我只是想清靜一下。”我環住雙膝蜷縮在一起。
“那好,我也不說話,就一直這么陪著你。”奇瑙緩緩的坐了下來,一言不發。
耳邊的風聲嗚嗚的響著,長草隨著風搖曳,地上長長的影子也來回搖晃。一時間他沒了話我便覺得有些不自在起來。
“聽說救我的那次,你有帶著狼?”我歪著頭問他。
他笑了笑,長長的睫毛卷曲著:“那是我小的時候救過的一只小狼,它媽媽為了護著它被人殺死,我將它養大,并和它整日練武,待它長大之后將它放回草原,那日族人被狼群圍攻時我才發覺,那只狼已經成為這草原上群狼的首領,由于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它便命令它的狼群絕不傷害我海拉蘇的族人,只不過偶爾會突襲幾次羊群,族人們對于狼的崇拜便也沒有對狼群痛下殺手,只不過他們很聽話,從不多抓一只,只夠溫飽就行,救你那次是我用五只綿羊和它們交換的。”
其實聽那些關于奇瑙的傳說并不覺的神奇,反而聽真實版本的故事卻給自己相當大的震撼。狼這種動物其實是非常忠誠的,只要它認定了誰是它的朋友,它就會為誰效忠一輩子。
“現在心情好些了嗎?”奇瑙歪著頭看著發呆的我。
“我沒有心情不好。”像是被人看穿了心事,我起身往回走去。
“布丁,”他叫住了我“以后如果出了宮城,我這里隨時歡迎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