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董鄂家族的美人,從她過完了十二歲生日時,她的母親就告訴她,將來她一定會找到一個疼愛自己,守護自己的男人做丈夫。她有時總會偷偷的幻想自己未來丈夫的模樣。
他應該有溫暖的笑容,踱步成詩的才華,如山谷清泉的品性,黑夜天際的星眸。
十三歲那年夏天,教她讀書的老夫子去世了,為此她難過了很久,畢竟是從八歲開始就叫她認字練書法,他的存在就如同慈祥的親人一般。父親為她找了一個年少的讀書郎,是進京趕考為了賺錢養活自己的教書少年。
她一開始很排斥這個少年,因為他的存在總會讓她想起和她很親近的老夫子。
她無心學習,也無心聽他講課。
她每日趴在桌子上看著窗外,看著花園里的鶯鶯燕燕,蝶舞成雙。
“想出去玩嗎?”少年郎突然走過來擋住她的陽光。
第一次離陌生的男子這樣近,她不禁慌忙起身,羞紅了臉頰。
“走,我帶你去個好地方。”少年郎拉住了她的手,帶她從后門跑了出去。
被觸碰的手上傳來了異樣的感覺,被他這樣拉著,居然讓她一點都不排斥。
夏天的風溫暖宜人,藍的像塊寶石的天空,就連幾片浮云在她的眼里也變的比往常更加俏皮起來。油桐花開了漫山遍野,這樣平常的景色在她的眼里,仿佛也好像變得蘊含了特殊的意義。
幾只藍色的燕尾蝶飛在花叢中,她歡快的跑過去,用雙手撲蝶。
“聽過梁祝的故事嗎?”少年郎走過來幫助她捉住了手中的蝴蝶。
她搖頭,一雙美目低垂。
“在很久以前,有一位青年學子梁山伯辭家攻讀,途遇女扮男裝的學子祝英臺,兩人一見如故,志趣相投,遂于草橋結拜為兄弟,后同到紅羅山書院就讀。在書院兩人朝夕相處,感情日深。三年后,英臺返家,山伯十八里相送,二人依依惜別。后來梁山伯經師母指點,知道祝英臺是女兒身的事情,隨后帶上英臺留下的蝴蝶玉扇墜到祝家求婚,奈何祝家已經把女兒許配給了權傾朝野的馬家。梁山伯回家后悲憤交加,一病不起,最后不治身亡。”
“祝英臺聽聞梁山伯為己而死,悲痛欲絕。不久,馬家前來迎娶,祝英臺被迫含憤上轎,行至山伯墓前,英臺執意下轎,哭拜亡靈。”
他將捉到的蝴蝶放進他的手里,又在另一朵花上捉了一只蝴蝶。
“后來,祝英臺在梁山伯的墓前悲痛欲絕而死。”
“兩個人最后化成了蝴蝶,自由的飛舞在山野間,再沒有人能阻止他們相愛。”
他抓著她的手,同時將兩只蝴蝶放飛在手心。好像這兩只蝴蝶就是他所講的梁山伯和祝英臺。
她從未聽說這樣的故事,也從未感受過這樣浪漫而又美好的場景。好像從蝴蝶飛離手心的那一刻,她的心也跟著飛走了。
從那之后,她便喜歡上了聽他講課,她知道了白素貞,知道了杜麗娘,知道了李香君,知道好多為愛情奮不顧身的女子,她們都是那樣的美麗,那樣的惹人憐惜。
她一直覺得,她的身體里也有一個這樣的奮不顧生存在,那些莫名的悸動,使她就像是飛蛾一樣,毫無懸念的愛上了這個教書的少年郎。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
時光飛逝,曾經稚嫩的她變得越來越美麗,好似那潔白的油桐花開到了最燦爛的光景。他不停的為她寫著那些纏綿悱惻的詩句,讓她覺得,這樣的他既美好又可靠。
兩個人就這樣私密的相愛著,一直到皇家的圣旨傳進了門。
董鄂七十之女雪瑩,性純良,特賜為九阿哥之福晉,望今后克盡婦道,以不負父母所望。
她不要嫁給連見都沒見過的人,她愛的另有其人。
于是,她體內的倔強在適合的情形下被釋放了出來。
在成婚的那天晚上,她緊緊的握著發簪,當蓋頭被掀開的那一刻,她抬起手將發簪駕到了剛剛成為她夫君的脖子上。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他,她很少接觸男人,除了父親,弟弟和少年郎。她不得不承認,她的夫君長的還不算太壞,尤其是那雙眸子,好像三月里的桃花,漆黑的瞳仁像是深淵的沉潭,漆黑不見底。
“你不愿意就算了,我放你走就是。”他笑著將架在他脖子上的銀釵拿了下來。
她疑惑的看著他,似乎不相信他所說的話。
“這是給你的路費,如果省著些花,定能花到你終老。”他從袖兜里拿出一大疊銀票放在桌子上,自己則拿著酒壺自斟自飲了起來。
她也沒多想,倒是覺得自己幸運,拿起身上的銀票,脫了身上的大紅嫁衣就要往出走。
“世間險惡,尤其是對你這樣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如果后悔了,一定要回來,莫不要讓自己為了不切實際的自尊掉了身價。”
她回過頭,看著他依舊在飲著酒,兩道劍眉看起來卻是這樣的好看。
她與少年郎私奔了,卻未曾聽到九福晉逃婚的消息。少年郎帶著她去了洛陽,她從未出過遠門,一切都是由他打點,她沒有將九阿哥給她的銀票全部交給他。
到了洛陽,遍地開的不是油桐花,而是大多艷麗的牡丹。她不太適應這種過于艷麗的花朵,乞求著少年郎帶她去有油桐花的地方,那里清幽,更適合少年郎讀書。
少年郎說身上的盤纏已經用盡,不得不在洛陽教書,等賺了錢再走。
于是,她便信了。她開始學著洗衣做飯收拾屋子,原本不沾春水的芊芊玉手慢慢的長出了繭子。
后來,她無意間撞見了少年郎和另一位小姐出游賞花,打聽到了才知道,那位小姐是洛陽首富家的千金,少年郎正是教千金的讀書師父。
她的心,像是被撕裂開了一樣,好像他和那位小姐,就是他和她的曾經。
她恍然知道了,為何從小他就會給她將那樣的故事。
她狠心約了那位千金,將自己的事情告訴了她。她已經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再不能見他去害別人家的女孩兒。
事情敗露了,他惱羞成怒,爭吵的時候,不禁將九阿哥給她的銀票暴露了出來。
少年郎似乎更加氣憤,將因票據為己有,并把她敲昏,賣進了青樓。
她醒來時幾乎絕望,多次企圖自盡,卻被老鴇救了回來。她死活不接客,卻被老鴇綁在床上,供龜,公們玩弄。她痛恨當初的自己,為何要輕易聽信了他的話,居然企圖和這樣始亂終棄的人白頭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