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門口突然很吵,我披著外衣走去了大門那里,問了問,說是八阿哥跑出了宗人府,正尋多余的人手去搜。我也不知道怎么地,突然就有種非常不好的感覺,跑回屋里叫起九妹,慌亂的套上外衣,趁亂和九妹沖去了八阿哥的府上。
到府上的時候,看著身形狼狽的八阿哥正抱著一個容貌盡毀的女人在哭。
女人穿著嫡福晉最華麗的衣冠,臉上被鈍器劃的一道一道血肉翻開,觸目驚心,幾乎整張臉無法辨認。但是女人的手里捏著一朵嬌艷的蘭花,就連死去時的眉角也是那樣的傲骨柔情。
是蘭官,是蘭官。我想走過去,卻被九妹攔住了。
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陣吵雜的聲音,九妹將我拉離了是非地,躲進了一旁的花從后面。
從縫隙里看到,是那群侍衛找來了這里,看到八阿哥在那便向帶走他,可是走進了看八阿哥懷中的人時,變嚇的往后退了一步。
“是八福晉,八福晉自盡了。”侍衛們交頭接耳的說道。
走進一個為首的侍衛,差了一個侍衛進宮報告這件事情。過了一會兒,那個進宮報告的侍衛又回來了,在那為首的耳邊說了些什么。為首的點了點頭,走到八阿哥身邊。
“皇上說,八福晉是被休之人,自然不能葬進陵墓,是遺體運回郭絡羅家還是怎么,八阿哥自便,宏旺就交還給你的妾室張氏撫養。”
“皇帝特準,待辦完八福晉的身后事再回宗人府。”
為首的說完,便帶著大小人馬撤離了八阿哥府。
我想要出去,卻又被九妹攔住了,他指了指對面的屋子門口。那走出來一個身穿白色衣裙面遮薄紗的女子,女人領著一個大約十七八歲的少年,少年也是穿著白色衣服,好似是在為誰穿著孝服一樣。
“蘭官早就勸過我,要我和她遠離這一切,奈何我那時根本就不珍惜這樣的話。”坐在地上的八阿哥突然說了話,沙啞的聲音像是壓抑了很久。
“八爺,對不起,紫茹對不起你。”那個白衣女人跪了下來,拉著蘭官的手哭道。
我再也受不了這些人的作態惺惺,沖了出去,走到那女人面前打了她一個巴掌。
她臉上的薄紗被我打掉,借著月光,我看到她本是素凈的臉上居然有好多,大大小小被燙傷的疤痕。這些疤痕像是一條一條的毛毛蟲,居然讓我喉嚨一緊,吐了起來。
九妹走過來,拍了拍我的后背,待我吐完,又將我攬在了懷里。
“蘭官,她最后有說什么嗎?”我倚著九妹問道。
紫茹將那薄紗重新掛回了臉上,抬起頭看了看八阿哥,說道:“她想葬在離自己家鄉最近的那處蘭花山坡。”
“永不與八爺復見。”
我和九妹離開八阿哥府的時候,八阿哥依舊是那個姿勢,抱著蘭官,頭埋在她的頸邊,看不出什么表情。想必那個平時再熟悉不過的身體,已經因為他變得徹底冰涼透骨,光是那樣的感覺就一定很不好。
拋開八阿哥面對蘭官時,情商變為負數,但是那并不證明八阿哥的心里就一定沒有她,不在乎她。
月光傾瀉而下,鋪散在清冷的石板路上,好似一條長長的輕紗,看不見也摸不著。
“在想什么?”九妹拉著我的手,問道。
我側過頭沖他笑了笑:“在想蘭官的一生,究竟值不值。”
“沒有值不值,只有愿不愿。”九妹纖長的手指交錯,深深的挽住了我的手。
想想也是,她選擇的路,畢竟早已經自己斟酌好了,否則她不能這樣從容的死去。宏旺從小就不在她身邊長大,八阿哥被禁,整個家就只剩下八福晉苦苦支撐,如果這個時候,八福晉被休,那么接下來便是宏旺。她深居簡出,從不懂得要怎樣應對這樣大的一個爛攤子,唯一能幫得上忙便是代替八福晉被休。
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還有什么可怕的。
代替八福晉死了,這件事便圓滿了,她從此也自由了,再沒有人能傷害得了她。
“質本潔來還潔去,強于污淖陷渠溝。”我低下頭,嘆著氣說道。
“還有那么些詩人的氣質。”九妹笑了笑說道。
我也隨著他笑了起來,是覺著自己有些多愁善感了,畢竟發生了那么多事,離開了那么多人,我喜歡的,我不喜歡的,生命就像一出鬧劇,總有人離開,總有人到來,能與自己牽手到最后的人并不多,所以珍惜每一個來到你生命里的人,才是最大的感恩。
“胤禟,我那個承諾還能兌現嗎?”我轉過頭看他。
他歪著頭想了想,也轉過臉看我:“待我將雪瑩和宏鼎安排好,就和你走。”
我沒想到他能答應的這樣干脆,著實愣在了那里。其實,我是還想經過色誘什么的,他才答應,效果可能會更好些。
“怎么傻了。”他輕輕的彈了我的額頭笑道。
“你為什么答應的這么快。”我好奇的問道。
他笑了笑,拉著我的手繼續往前走。
“我怕,會像八哥失去蘭官一樣,失去你。”他說的很慢,聲音低沉而纏綿。
待我倆走回家時,天已經漸漸放亮。深藍色的天空,萬里無云。
接下來幾天,九妹不在家時,我就開始籌備著要帶些什么東西走。我曉得九妹是過慣了貴族生活的,一定要帶些可以揮霍的金錢,這也是與現代唯一相通的,出門只要錢在手,其余的什么都不需要。
收拾著收拾著,覺著心里異常的興奮,雖然我和九妹都屬于大齡人士,但是一想到私奔,仿佛又回到了以往的青春時光,小心肝不住的上下雀躍。我一直沉浸在這樣的歡樂里,一直到深秋的某天,年羹堯帶著圣旨來到了貝子府。
“令九阿哥,前往西寧駐守。”
多余的話我都沒聽清,那道圣旨里的話唯有這一句蹦到我的耳朵里。
“九阿哥,咱們這就啟程。”年羹堯遞過圣旨示意九妹馬上就走。
我走過去,拉住他的手直視著年羹堯說道:“我和他一起去。”
年羹堯皺著眉毛凝視著我:“皇上有令,只讓九阿哥一人前去,其他人都留在貝子府。”
我拿出墨玉瞿香令:“我有這個,我要我的夫君留在身邊。”
“這令牌只能護佑人命,并不能妨礙公務,九阿哥這次去西寧駐守是公事,并不是皇上要他的命。”年羹堯向那個令牌叩了首起來說道。
“布丁,不要擔心,我只是去那駐守,說不定過個一兩年就會回來。”九妹拉過我的手,給我一個安心的笑容。
我知道,他這是在給我顆定心丸,路人都看得出皇上的心思,他想要九妹遠離京城,孤立他和八阿哥,然后一刀切下。若是九妹這一去,再也回不來。我想到這里居然不敢再往下想,踮起腳緊緊的抱住九妹,也不管身邊的人是有多多,議論聲是有多大。
“在家里,好好等我回來。”他抬手摸了摸我的額頭,轉過身跟著年羹堯走出了貝子府。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飛速的沖回屋子里,找出老頭留給我的那個蓋了御印的白紙,拿起毛筆便在上面寫起來。快速吹干之后,便拿著信又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