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地上的影子,莫子揚默默往回走著。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街道上是形形色色的人,有打鬧著四處亂竄的小孩,相互偎依著的情侶,角落有不停磕頭乞討的乞丐,街心有老婆婆歡快地跳著迪斯科,路邊的老人悠閑地搖著蒲扇慢悠悠踱著步。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有不為人知的喜怒哀樂。
莫子揚喜歡邊走路邊踩自己的影子,這是跟藍寧兒學的。記得有一次和藍寧兒散心的時候發現藍寧兒總是低著頭,便問她找什么。她說在踩自己的影子,因為只是走路太無趣了,總的自己找一點樂子。
那么美好那么純凈的臉,像空谷里盛開的百合花,印在晨曦第一抹陽光的痕跡里。
今天跟蹤了一天藍寧兒,莫子揚心里說不出的味道。
他發現藍寧兒竟然和酒吧的老板早就認識,也聽見天橋上那個女人指著藍寧兒厲聲問旁邊的男人,“她是你以前的女人?”看見藍寧兒失聲地大笑,果斷干脆地揮耳光。
這個藍寧兒,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單純美好的藍寧兒嗎?
為什么感覺好陌生。
莫子揚用手撐著頭。小時候生過一次大病,頭疼厲害,母親就常常用食指指肚按壓他的太陽穴。久而久之,每次遇到令人頭疼的事,他就會下意識地用手去按摩太陽穴。
上次三更半夜,藍寧兒的母親還打電話問自己有沒有看見藍寧兒。那天藍寧兒應該徹夜未歸吧,莫子揚想,第二天藍寧兒遲到進教室,從自己旁邊走過時,刺鼻的酒味。卻笑得那么張揚放肆。
徹夜未歸,還在外面喝酒!莫子揚記得第一天送藍寧兒回家的時候,藍寧兒還在車上不停催促著自己開快點,要不然回去肯定要挨罵。那天在KTV唱歌的時候,無論眾人怎么推搡起哄,藍寧兒都有禮貌地回絕了,滴酒不沾。
如今,藍寧兒還是當初那個喜歡45°角背對陽光仰望天空的女孩嗎?還是那個喜歡背著畫板悠閑游走不問世事的女孩嗎?還是那個會為季節的變換、花草的凋零而淚流滿面的女孩嗎?
莫子揚自己也不知道,他痛苦地搖著頭。他在藍寧兒生命里無非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罷了,不痛不癢的角色。又有什么資格去問她呢?到頭來換回人家一句“你憑什么管我”。或者,問了又能如何呢?能改變什么嗎?
回到家,客廳還亮著燈,沙發上,母親穿著睡裙,頭發蓬松地盤在腦后。
關上門,轉身。
母親問,揚揚,今天一天上哪兒去了?學校里都說你沒去上課。
聲音里,關切遠多于責備。
莫子揚沒回答,憊懶地走向樓梯,準備往臥室走去。
母親慌忙趕過來,拽著莫子揚的手臂往客廳的沙發拖。來來,吃點水果,媽削了好久才削好的菠蘿,你不是最喜歡菠蘿的嗎?
莫子揚被拉到沙發上坐下,母親立刻就塞了一大塊菠蘿進他嘴里。
給媽說說,那個藍寧兒是怎樣的一個人啊?
莫子揚驚訝地看看母親,發現她一臉興奮與好奇,像極了班上那些每天團聚在一起的聊著八卦的女生。
媽,誰告訴你有藍寧兒這個人的啊?
哎喲~還瞞著你老媽啊!許心慧笑盈盈地推了莫子揚一下,又隨手從果盤里拈了一片菠蘿塞到莫子揚嘴里。憑你在學校的知名度,我隨手拈一個小毛頭一問,不就知道了嗎?對了,你上次非要我向林家退婚,也是因為藍寧兒吧?
莫子揚不可思議地看看老媽,發現她一臉帶著八卦記者的求知欲。
媽!莫子揚些不耐煩地說,你什么都打聽到了還問我干嘛啊?
老媽這不是想知道當事人的感覺嗎?嘿嘿,乖乖,給老媽說說嘛。要不,過段時間咱們請人家吃頓飯?
再說吧。
嘿!你這孩子,還男子漢呢!追女孩兒都不會,還要老媽手把手教?
我的事情我知道處理的,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莫子揚不耐煩地說著說著,一大盤菠蘿都被自己吃光了。覺得心里也好受多了,看來傷心的時候靠吃東西來緩解情緒這一說也是有根據的吧,用食物把內心的那片空白填滿了,也就沒有空間來盛放淚水了,也沒有多余的地方來讓自己空虛和誠惶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