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很安靜,只有偶爾幾個人從不遠處的路上經過,但也沒有注意湖邊這兩個奔跑的身影。
就這樣奔跑著,藍寧兒想,如果這樣一直跑下去該有多好啊,永遠在這個小小的世界里跑著,這里,只有自己和蕭易寒兩個人。遠沒有霓虹和喧囂,沒有變換的燈光和眾人的歡呼。安靜的風景里,卻有兩顆心在不停地碰撞著張揚著。
繞過大半個湖,跑到了湖的對面,跑到山腳下。蕭易寒停下來轉過身,兩人默契地對望了一眼,都笑了。
之后便沿著曲曲折折的山路路,跑跑停停,攀攀爬爬,最終登上了山頂。
當兩人氣喘吁吁地在山頂坐下時,山下已經燈火輝煌了,整個偌大的校園,被無數個橘紅色的亮點照得格外顯眼,從周圍的一片漆黑中突了出來。
經過了一路的跋涉,流了滿身的汗水,心里的陰霾早就化成了身體的疲憊,細胞急速新陳代謝讓人的頭腦格外清醒。望著山下盡收眼底的風光,盡管只有星星點點的火光,那么遠那么渺小,心底便騰起一陣豁達與開曠。
蕭易寒走向前,站在山頂邊緣。
因為熱,他已將衣服完全敞開,風將他的襯衣吹起,撲簌簌在身后飄飛著。
他張開雙臂,攤開手掌,迎著風,頭發被吹得凌亂而狂放。
他對著風說,寧兒,過來。
藍寧兒用手撐起身子,緩緩走過去,站在他的身旁。
陡峭的絕壁就在自己的腳下,嶙峋的石塊、歪斜著長著怪樹的石壁就在腳下,一片深沉神秘的黑色就在腳下,星星點點的燈光就在腳下。
藍寧兒不禁唏噓著,有些心驚膽戰又有些莫名的激動。
蕭易寒轉過頭,對她說,來,像我這樣!
藍寧兒也照著張開雙臂,攤開手掌,仰著頭,輕輕合上眼。
凜冽的風迎面吹來,從山底吹來,從四面八方吹來。藍寧兒感覺到頭發凌亂地拂過臉頰兩側,身上的衣服在風的帶動下時而緊貼著自己,時而抖動著簌簌地遠離。
她感覺到世界上只有自己,偌大的世界似乎只有自己存在,剩下的便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她感覺自己在飛翔,張開雙臂,迎著風,不停地飛翔……
怎么樣?蕭易寒笑著問她。
她睜開眼,看著蕭易寒,心潮澎湃地說,我感覺,自己在飛翔,在高空無拘無束飛翔,世界上只有我!其他都不存在!
哈哈~蕭易寒大聲笑起來,這是藍寧兒第一次見到蕭易寒這樣無所顧忌地放聲大笑。
藍寧兒也跟著大笑起來,她很喜歡這樣的感覺,仿佛世界上只有自己和蕭易寒兩個人,可以彼此敞開胸懷,毫無顧忌。
蕭易寒說,寧兒,對著山下,大聲喊!
喊什么?
想喊什么就喊什么!
藍寧兒想了想,雙手做成喇叭狀,對著一片黑暗大聲喊:喂!我是藍寧兒,你是誰?
聲音一圈圈散播開去,回聲又一圈圈蕩回來……
蕭易寒也跟著大聲喊:我是蕭易寒!
接著藍寧兒又喊:你好嗎?
蕭易寒喊:我很好!
藍寧兒轉過頭看著蕭易寒,發現蕭易寒也正轉過頭看著她,兩雙明亮的眸子躍動著說不出的喜悅,兩人都開心地笑了。笑了一會兒突然察覺到這是一種好傻的行為。
蕭易寒對藍寧兒說,此刻你最想說什么?
藍寧兒想了想,便對著山下大喊:我要你永遠開心!
蕭易寒偏過頭笑著望著藍寧兒。
你呢,最想說什么?藍寧兒笑著問。
蕭易寒也把手做成喇叭狀:藍寧兒!做我妹妹好不好?
藍寧兒停下來了,僵著,清晰地聽見自己撲通撲通快速跳動的心跳。周圍好安靜。
回聲又蕩了回來:做我妹妹好不好~~好不好~~
藍寧兒的眸子暗淡了,心里陡然打了個哆嗦,哀傷一寸一寸爬滿心頭。像是被風干的雕像,經過了風雨的侵蝕,裂開,紋路一絲一絲延伸、蔓延,爬滿整個心臟,內心傳來的呼喚,沉默又大聲的呼喚,剛剛一張口,被裂痕包裹住的心臟終于轟然坍塌。那個聲音甚至還沒來得及喊出來就被淹沒了,像暴雨中洪水淹沒獨木橋一樣,毫無預兆的,卻一下子整個吞沒。
蕭易寒依舊面對著山下,俊逸銳利的線條,嘴角,似乎還殘留著剛剛的話語,甚至還有一絲笑意。
藍寧兒趁著他沒注意,抬手抹去了眼角劃過的眼淚。
不過,頓了一頓,黯淡的眸子又重新亮了。
她努力讓自己燦爛地笑著,朝著山下,使出最大的勁喊:好!!!
轉身看著蕭易寒,兩人似乎都很興奮。蕭易寒張開手臂,將藍寧兒裹在自己的懷里。
藍寧兒貼著蕭易寒的襯衫,嗅著那出過汗的男子漢獨有的健康氣息。她眼里濕濕的,卻努力笑著,將那層自私的失落之情偷偷掩藏在笑容后面,不為人知地被黑夜漸漸吞噬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