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惜夢的死是蕭易寒告訴藍寧兒的。蕭易寒說,本來他和陶惜夢是約好那天下午五點商量畫展的具體事項的,可是一直到晚上7點也沒等到陶惜夢。打電話也總是關機。想起上次跟著陶惜夢一起去她家取過一份資料。憑著記憶找到了她家,發現大門虛掩著,便推門進去,沒人,找了半天最終才在臥室的床上發現了陶惜夢的尸體,身旁是一個安眠藥的空瓶子。
藍寧兒嚇呆了,傷心和驚嚇同時交織著,已經語無倫次,只叫蕭易寒帶自己去惜夢家。
當兩人趕到陶惜夢家的時候,屋里已經有幾個警察在調查處理了。秦天朋雙手抱頭坐在沙發上,趙馨面無血色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警方詢問著,秦天朋回答著,每答完一句都會加上一句“都是我害死了她”。
惜夢的尸體已經被劃了紅線圈起來了,作為對案發現場的保護。
藍寧兒只遠遠看見了躺在床上的惜夢,淚水便如斷了線的珠子般啪嗒啪嗒往下落。惜夢很美,即便是去世了,也像平常睡著了一般安靜優雅。
還記得第一次遇見惜夢,是一個午后,藍寧兒透過玻璃窗看見了里面的一幅水彩畫,被深深吸引住了,便不知不覺跟著走了進去。走近后發現畫旁邊的桌子上趴著一個人,似乎是這幅畫的作者,可能是過于勞累,在桌子上睡著了。陽光穿過玻璃照射進來,灑在她安寧的臉上,那么難忘的一幅畫面,藍寧兒便被她身上這種氣質深深吸引了。
而此刻,惜夢依舊安詳地閉著眼,一如那個午后。
可是,卻永遠無法睜開了。
藍寧兒不禁捂著嘴啞然哭泣,心里刀割一般。有些時候,惜夢和自己是那么像。她太苛求于完美,在愛情上,更是以寧缺毋濫的姿勢,容不得半點欺騙和瑕疵。她不能接受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幸福愛情竟然遍布著背叛和陰暗,她那么信任的丈夫,最終被證明了是一個虛偽的說謊家。藍寧兒可以想象惜夢當時該是怎樣一種感受啊。
記得自己曾經看見過惜夢在無人的大廳里一個人跳著芭蕾,黑暗的空間,單調的聚光燈,潔白的天鵝群,惜夢就這樣跳啊跳啊,昂著高傲的頭顱,優雅地變換身姿,寂寞卻驕傲的自我欣賞著。這種孤單,無人理解的、近乎自嘲的孤單。當惜夢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也應該是這樣一種心情吧,黑夜里的獨角戲,沒人欣賞沒人接招。
這樣一種孤寂的美,高傲求全的美,其間的酸楚,只有自己知道。
所以,她選擇了毀滅。
是啊!只有毀滅啊,只有毀滅。
很多人都以為陶惜夢性情溫順,一定會想開的。
然而,藍寧兒才知道,外表如百合花一般的惜夢,內心更像是一朵雪中的寒梅。如果不能完美無瑕地綻放,就選擇凋零。
所以,她凋零了,毀滅了,破碎了。
那么匆匆,來不及告別。
甚至惜夢的夢想還沒有實現,竟然就這樣離開了。
明天就是藝術展開幕的日子了,她一生孜孜不倦的追求,終究還是沒有看見。
惜夢的骨灰下葬那天,原本陰云密布、凄蒙蒙的天空,竟然突然轉晴,耀眼的陽光穿過云層射下來,不多一會兒,便是一個難得的大晴天。
真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啊!
學校好多師生都參加了追悼會,那些曾經接受過惜夢幫助的孩子排成了黑壓壓的一大隊隊伍,齊齊低下頭,低聲抽泣著。胸前的白花和紅領巾形成鮮明對比,都在風中肆無忌憚地飄揚著。
秦天朋自始至終沉默著低著頭,不說話。至多喃喃地念,都是我害了她,都是我害了她。
幾天不見,似乎老了十幾歲,胡子瘋長,在短短幾天時間就爬了滿腮幫。
看來,他愧疚了。
如果陶惜夢沒有選擇死亡,而是原諒他,那么他可能不會自責的。可是,死亡就是有一種莊重而神圣的力量,在死亡面前,他低了頭,背上了沉重的十字架,一步一步,在自己的人生中走向未知的遠方。
追悼會結束之后,偌大的地方只剩下了秦天朋、藍寧兒和蕭易寒。
又站了許久,蕭易寒對藍寧兒說,走了吧。
藍寧兒低著頭,轉過身,跟著蕭易寒走了。
走到拐角的時候,藍寧兒不經意間瞥見了一個白色大花圈背后的一個瘦小的影子,是趙馨,一身素白的衣服,怯怯坐在那兒。
藍寧兒想要過去拉她,蕭易寒制止了她。藍寧兒點點頭,隨著蕭易寒走了。有時候,一種安慰方式叫做不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