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莫子揚帶來了一只輪椅。
莫子揚知道許心慧偷偷向藍寧兒家提親的事后,在家里和許心慧大吵了一架。長這么大以來,第一次這樣反抗母親,第一次嘗到了叛逆的滋味。
許心慧氣得都快吐血了,一個人在家里又哭又鬧了幾天,說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如今連自己的話都不聽了。不過還好她的丈夫什么都寵著她,哄了好久,又給她買了好多東西,她也算平息了。
這樁婚事,也取消了。
醫生說,藍寧兒沒什么大礙,只是腿部受傷嚴重,而且上次還沒愈合這次又受到重擊,需要長時間的治療才能康復。
父母都回去了,只有莫子揚還守在床邊,給藍寧兒念著小說。
藍寧兒在適當的時候也會象征性地笑笑,在苦情的地方也會淚如雨下。只不過,笑容是勉強的,而淚水確實真真正正有感而發。
藍寧兒說,可以推我到隔壁病房去嗎?我想去看看他。
莫子揚笑著點點頭。
隔壁,520病房。
520,我愛你,可是你卻不知道。
推開門,蕭易寒躺著,全身大部分都被纏上了繃帶,眼睛緊閉著,已經深深陷了下去。眼眶格外突出。
這么憔悴的一張臉,藍寧兒的心突然就疼了起來。
床邊坐著陸璃,癡癡看著他。
藍寧兒被莫子揚推了進去,陸璃轉過頭看著她。
陸璃憔悴了一些,使臉上看起來不像以往那樣光彩熠熠。她笑著說,你來啦?
嗯。繞過床,看著床頭的蕭易寒,才幾天,就枯瘦得不成樣子。
醫生說頭部受了重創,不過沒有生命危險。
嗯,這兩天,謝謝你。藍寧兒不知說什么好。
謝我做什么。陸璃側身看向窗外,眼里竟然有一絲惆悵。她也和藍寧兒一樣喜歡著蕭易寒啊。
可是蕭易寒不喜歡她,甚至從小到大以來,蕭易寒連正眼都沒看過她,甚至有些討厭她。正因為如此,嫉妒藍寧兒每天可以有那么多時間和蕭易寒呆在一起;也正因為如此,才千方百計打探林紫瑤的消息,然后告訴蕭易寒。
只有這樣,才能更加接近蕭易寒,才能和蕭易寒一起,分享著那所謂的來自海外的音訊。
這樣不斷接近,再接近他,最終也許他就會被自己的真心打動吧。
她知道,藍寧兒也喜歡蕭易寒,雖然當了他的妹妹,但陸璃看得出,藍寧兒看蕭易寒的眼神,絕對不只是妹妹看哥哥的那樣簡單。
藍寧兒是個巨大的威脅,蕭易寒又對藍寧兒那么好,所以只有依靠林紫瑤了。因為林紫瑤是蕭易寒心口的朱砂痣,只有借助林紫瑤,才能擊敗藍寧兒。
可是,那天晚上,她發現自己錯了,她對蕭易寒的愛是那么的自私和怯懦,看著蕭易寒被毆打,藍寧兒竟能情不自禁地撲上去護著他,而自己,卻只能怯怯地瑟縮在角落,自己的勇氣也就只有假裝報警來嚇唬那些人。
那一刻,她就明白了,輸了。
藍寧兒也沒有說話了,只是轉動著輪椅靠近蕭易寒,將那插著針管的手放平,看著他,擦去他額頭的汗珠。
眼睛竟然緩緩睜開了,大家都很欣喜。
終于醒了,昏迷了三天。
可是,興奮很快轉化為失望。因為蕭易寒,已經完全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了。無論大家怎么提示引導,他依然毫無印象。睜著茫然的眼睛,連眼前這些人是誰都不知道。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蕭易寒失憶了!唯一記得的,還未睜眼就口口聲聲念著的,只有林紫瑤。
的確,林紫瑤是他心口的朱砂痣,是一輩子的朱砂痣,抹不去,忘不掉,即便是過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也依然烙在心里,刻在骨骼上的。像刺青,永遠刺在了心口。
沉默著。
陸璃指著旁邊輪椅上的藍寧兒,你看看,這就是林紫瑤啊!
蕭易寒目光退縮,緊張地說,不,不,你們騙我,紫瑤在歐洲,沒回來,你們是誰?為什么騙我?
像一只受傷的小獸。
眼神里那些銳利和桀驁的光芒都不見了,澄澈得像個小孩。
藍寧兒強忍著心里的痛,最后終于止不住了,哥!失聲痛哭起來,伏在床上,身體劇烈地起伏著。
蕭易寒面容平靜下來,安靜澄澈的眸子看著眼前這位姑娘,這位陌生的女孩,哭得這么傷心,似乎,自己和她有著很親密的關系。微笑著,伸出裹滿繃帶的手,撫在藍寧兒顫抖的背上。乖,不哭。
藍寧兒心里絞痛得難受,像是有個巨大的漩渦,漆黑的,吞噬拉扯著自己。易寒,你說,讓我做你的妹妹,我同意了,我以為這就是最壞的結局,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就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嗎?可是,現在,明明我站在你面前,你卻連我是誰都不知道。
而我,甚至連你的妹妹都已經不是了。
你真的越走越遠了嗎?就像那總是困擾著我的噩夢,白茫茫的世界里,你終將越來越遠,而我,趕不上你,無論怎么加快步伐,永遠都趕不上。當我愛你時,你是我的哥哥;當我終是你妹妹時,你已經忘了我。為什么,你走得那樣快,我一個人留在原地,絕望地痛苦著,看著你的身影一點一滴消失在我的世界的盡頭,甚至連揮手的力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