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寧兒永遠忘不了蕭易寒捧著信紙一個字一個字讀的樣子,那樣的興奮,像是小時候領(lǐng)到了新書,迫不及待翻出來如饑似渴誦讀一樣。
眼里那種單純而清澈的神采,讓藍寧兒癡癡看了許久,看得心越來越潮濕,越來越溫潤。
那一刻,她便知道,所有的一切,值了。
此后,藍寧兒便是一天一封,紫色的封面,浪漫的淡香味,薰衣草的味道,夢的味道,也是愛情的味道。
有時長有時短,長的時候可能十幾頁,短的時候也可能只是一首小詩。無論是長是短,都是藍寧兒每天晚上耗費了大半夜寫的。
內(nèi)容有時候是談在歐洲的生活,當然這是藍寧兒戴著眼鏡從書架上翻了好多書籍才敢寫的,有時候也回憶以前上學的日子,更多的時候是在鼓勵蕭易寒,看到未來的光芒,不要放棄希望。
偶爾也談一談愛情,每次寫到這個話題藍寧兒就會臉紅,盡管是以另一個人的身份寫給他的,可是心里依舊緊張得難以平復(fù)。她不敢說多了,只是每次以一些朦朧詩為引子,然后自己分析評論,有時候會覺得自己是在做詩歌賞析題,太過于枯燥,也會談一些自己喜歡的作家,席慕容和戴望舒,她說他們的文字很美,有種侵入骨髓的柔美。
蕭易寒有時也會納悶,為什么會有這么多,藍寧兒就說,可能是她最近比較閑吧,每天寄一封就這么多了啊。
不過蕭易寒只是問一問,更多的時候他還嫌信少了呢,嫌每一天過得太長了,久久盼不到第二天日出。每一天藍寧兒推門而進的時候是蕭易寒最幸福的時刻,那樣的話,他就可以讀到紫瑤從歐洲寄來的信了。
每天的信他要看幾十遍,每次他低頭看信,藍寧兒就坐在輪椅上看他。心想,林紫瑤該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吧,被這樣一個優(yōu)秀又癡情的男孩子這樣愛著,換做哪個女孩都會感動得一塌糊涂的。
藍寧兒讓莫子揚背她去南坡,還是早上,大片的藍色花盛開著,很壯觀的一片藍,此刻已經(jīng)是秋天了,它們還是這樣放肆地開著,張揚著青春,舞動著它們僅有的一上午的生命,在凋零之前絢爛地躍動,借助風的力量,跳著最后的舞蹈。
據(jù)說,藍星花的花期是一年,也就是無論嚴寒酷暑,它們都會這樣肆無忌憚地張揚著開放的。
藍寧兒靠在椅背上,望著滿眼躍動的藍,突然有些傷感。你知道么?它們今天下午就要凋謝了。
你怎么知道?莫子揚剛剛驚嘆完這壯麗的美,轉(zhuǎn)過頭詫異地問。
因為,這種花,上午開放,下午凋零,每一天都是如此。說這句話的時候,藍寧兒想起了當時蕭易寒給自己解釋藍星花的情景,恍如隔世。
那個身影,那個黃昏,那第一次不正常的心跳,永遠的朱砂,永遠的心痛。
藍寧兒的眼里便不由得潮濕了。如今,自己在這片花海里,給另一個人講訴著藍星花的命運,似乎將這樣一種驚嘆的宿命傳遞下去。
抬手抹去眼角的淚水,還好莫子揚沉浸在驚嘆中,沒有發(fā)現(xiàn)藍寧兒的傷感。
想不到,它們的生命力還真是旺盛哎!莫子揚感慨道。
藍寧兒頓住,曾經(jīng)蕭易寒對她說,好多人都是感嘆藍星花的生命力旺盛的。
能讀懂它們憂傷和無奈的,能有多少人呢?
能和藍寧兒同感傷悲的,只有蕭易寒了罷。
從第一封信寫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三個月了,將近百封信,講著些莫須有的異國生活,清一色落款著林紫瑤三個字。放在那口小箱子里,已經(jīng)占了大半個箱子了。
明天,蕭易寒就要出院了,其間,那個瞎眼的杰叔來過幾次,被人攙著來的,一個夠摟著的蒼老的老頭,不過還算魁梧,藍寧兒怎么也無法將眼前這個老者和曾經(jīng)叱咤黑道的杰叔聯(lián)系在一起,看來,歲月不饒人吶,時光,有時候才是最殘酷的東西。
蕭易寒沒有認出他是誰,他流了一陣濁淚,便嘆著氣走了。
東西已經(jīng)收拾好了,蕭易寒一直護著那口箱子。盡管他依舊沒有恢復(fù)記憶,不過其他傷勢已經(jīng)完好了,醫(yī)生說能不能恢復(fù)記憶,完全看個人的造化和命運的安排。
藍寧兒也不奢求他能恢復(fù)起來,有時候看著醫(yī)院里那個會為了一點小事開心半天的蕭易寒,她常常想,會不會這樣更好呢!
看著那雙干凈澄澈的眸子,如水般清靈,纖塵不染,藍寧兒倒寧愿他一直這樣簡單快樂生活著,沒有以前那些記憶,哪怕,再也不認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