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我想象的要平靜多了。”話筒里傳來的聲音就像從前那樣溫柔,但是聽在我的耳里卻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你長大了嘛,小亍。”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事實上當我叫出那一聲師傅以后就幾乎沒有力氣再說一句話了。有些事情我是該知道的,但是我卻不知道。為什么,沒有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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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水在電話的這一端喃喃自語著:“的確是長大了啊,比小時候要堅強了不止一倍。”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小亍你真的堅強嗎?如果是這樣的話,突然跑到京城去是想做什么呢?這樣堅強,卻又懦弱,我的評價看來根本沒有錯嘛。
辜水說:“回來吧,別在那里待下去了,你會后悔的。”
我像是突然找回了說話的方式似得,嘶啞著嗓子對著話筒呢喃:“后悔?在和那個世界糾纏不清我才會后悔,我快要崩潰了。”我快要崩潰了,原本是自己師門之內的事情,可是如今卻牽扯到了整個界內。師傅啊,你究竟是有多大的能量,你又對那個人有多在乎,難道你就一點也不在乎我嗎?
師傅啊,我想告訴你,我……
辜水的聲音聽著像是在微笑:“是嗎?這樣啊,我明白了,但是恐怕我不能如你的愿了。”看來你還是你啊,沒有變,膽小鬼,懦弱的家伙,不負責任。但是即使我再怎么疼愛你恐怕也不呢個如你的愿了,這關系著我最重要的人啊。
我知道,辜水雖然看起來溫柔,但是我始終是知道這是有多固執的一個人,話筒里傳來那種活人特有的溫熱仿佛已經吹進了耳朵里,讓我不寒而栗:“回來吧,你呆在那里,讓我很為難啊。”我縮了一下身子,想著是不是因該立刻掛掉電話然后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沒有辜水做不到的事情,恐怕是天理,他也能逆道而行。辜水說:“現在想逃已經來不及了,我已經派人去接你了,算算時間,也快了吧。”像是回應他的話一般,門鈴應時的想起,“叮咚——叮咚——”的聲音停在我的耳朵里卻刺耳的可怕。我的腦海里浮現出了一個人影,是你吧,一定是你吧。
辜水說:“看吧,已經來了,我想你應該知道是誰,只是沒有想到你這樣的人居然還會有保鏢。”要不是自己有得知他提前告訴自己了,恐怕這次想把小亍帶回來也不容易呢。
保鏢?是凡嗎?我說:“保鏢?你可能誤會什么了,是凡可不是我的保鏢。”難怪是凡一走他就打電話來,是凡是被他支開的吧,現在想來是凡是受什么人委托來做我的保鏢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辜水的聲音:“哦?不是保鏢?那是什么?朋友嗎?”他的聲音帶著諷刺。我點頭:“誰知道呢?”我驚恐的發現我居然在笑。
這是怎么了,這樣不受自己控制的情緒。師傅還活著,這樣的事情,我究竟是該高興還是憤怒呢?他在騙我們,而且不是為了我們而騙我們,他是為了自己。
這樣的事情原本就是很正常而且值得理解的一件事,但是將這件事放在了師傅和我們的身上就不一樣了,既是師徒又是父子的十四人,如今卻變成了如今這樣四分五裂的局面。如果當初師傅沒死,我們十三人都還留在無名山里,山下愛慕二師兄的小姑娘,砍柴跳水喜歡和大師兄聊天的大叔,那樣的話多好啊。
“你還不去開門嗎?這不像你的作風啊。”門鈴依舊刺耳的想著,我聽見隔壁的開么聲音,是把房東小姐吵到了嗎?然后是對話的聲音,房東小姐的聲音聽起來和平時有些異樣,再然后是鑰匙的碰撞聲,鎖被打開的聲音,門開了,兩個人走進來的腳步聲。我不著痕跡的嘆了口氣,頭也不回的對身后的人打招呼:“好久不見,潘允。”
沒有人回答,是我猜錯了嗎?回過身,站著的果然是那個帶著無框眼鏡的儒雅少年:“怎么不說話啊,我還以為我猜錯了呢。”我是猜的,我猜來的人是他,我不能肯定也不想肯定。
腦子里蹦出我們進入后山的一系列場景,我就說,我就說,一個少年,他憑什么這樣冷靜,就算他是界內之人又怎么樣,他憑什么這樣冷靜,一切都是騙局。
潘允說:“好久不見,我么走吧。”
真是毫無意思,他的眼神有些暗淡,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或許原本就是這樣暗淡的。
我說:“好。”
我對站在潘允身后拿著鑰匙手足無措的房東小姐說:“房東小姐,這段時間麻煩你了,但是這次恐怕還得麻煩你一次,等會兒那個和我住一起的男人回來之后,你跟他說一聲,我要回a市去了。”房東小姐臉漲的通紅點點頭。
我回過身掛斷電話,然后在他聽不到的情況下狠狠的罵了一句臟話:“混蛋,騙子。”身后有人遞過紙巾,我結果但沒有道謝,因為沒有這個必要,潘允說:“居然能哭成這個樣子,真是凄慘啊。”我用擦過眼睛的紙巾吸鼻涕,發出一聲好大的聲音,房東小姐不好意思的回過頭。
我說:“這都是誰害的啊,要不是你們這群人都這樣騙我。”不都是因為你們嗎?當著我的面說著那些想盡辦法隱瞞我的話。
潘允在我身后低低的笑了一聲,聲音略顯低沉,和他平時的聲音不像:“但是在這之后你就不用擔心這些了,說實話你也算是加強的,鬼僧說,這次回去之后就會把這些都告訴你,所以你會知道一切。”
“他說,不會讓你在自欺欺人下去了。”我的耳朵里仿佛又聽見了他的聲音:你這個不負責任的人,膽小鬼,懦弱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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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上官風雨究竟用了什么辦法,閻王書最后沒有落到任何人手上,自閻王書真正出世之后,原本以為這場針對神器的爭奪戰會持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居然連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有到就再次失去了它的消息。
再次,這個詞語用的可是相當的有些奇怪,但是沒有人在意,因為所有人都有一中感覺,這的確是再次失去了它的消息。
沒有人知道閻王書現在在上官風云手中,沒有人知道這件只有神才應該擁有的寶貝居然會出現在一個在界內號不知名的小子的手里。但是這里的“沒有人”卻不包括紅翡,不包括林語,不包括葉聊。
但是葉聊不是界內之人,所以這里不做考慮。
林語已經思慮了良久,她對于自己這一次的莽撞行動做了深刻的檢討——就這樣毫無防備的沖進了黑貓市真是欠考慮啊,以后會注意的。她低下頭這樣對自己保證。
對于上官風云所說的“以后會好好保護我們的”這句話她并沒有過多的懷疑,她相信這個人,她相信這個叫做上掛風云的男人會將自己和紅翡保護好的。不只是因為曾經這個人被肖海不止一次的提到過的原因,還因為他的眼睛,那樣堅定,那是隱藏在浪蕩不羈膽小懦弱下,始終沒有人層發現過的,被保護的很好的另一種性格。
有時候林語還會不自覺的想到,會不會,就連上官風云自己也沒有發現過自己這樣的另一種人格呢?
林語又想,自己是不是應該離開他們?不要麻煩他們,即使上官風云那樣堅定的表示,曾經許諾過的事情決不反悔。可是,自己畢竟不是一個弱小的家伙,沒有必要給晚輩帶來麻煩。
上官風云是自己的晚輩,即使這個看起來有些畏縮的男人實際上比自己還要大上幾歲,但是他是肖海的晚輩,所以也是自己的晚輩。怎么能給晚輩添麻煩呢?而且他也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呢?
林語抬頭含笑看著那個總是無意識偷瞄著上官風云的女子,看上去還是少女呢,還是個孩子。被卷入這個世界真是可憐,林語想,但那既然是你自己的意愿也就不是我所應該在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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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個夢,在和潘允一起會a市的路上。我夢見了那個許久不見的,像是金屬制成的環,夢見了小泥巴,她在對著我笑,然后有變成了兇惡的大魚對我露出血淋淋的牙齒,最后有夢到了一個滿是銹跡的寶箱,在它的旁邊躺著一把古樸的鑰匙。
來吧來吧,打開我吧。一個聲音虛幻而又真實的傳到耳朵里,它在誘惑我:你不是想知道嗎,那就打開我吧,把這個世界都看穿吧。
還有一個聲音再說:你想知道嗎?你真的想知道嗎?你這個騙子。
好多人再說:騙子,自欺欺人的騙子。
然后我醒了,但是聲音卻依舊在我的耳朵里回想。接我們回去的車子里開著暖氣,但是我還是不由自主的寒冷,狠狠地打了一個噴嚏,這才反應過來身上蓋著的衣服不知道是誰的。
潘允也睡著了,他把眼睛摘下來不知道放在了哪里,雙眼睛閉,眼眶下有一圈淡淡的黑色,他看起來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