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變成沒完沒了的一管一管水彩,按照李響的要求,畫出初稿,然后交給他審核。如今他是我的老板,我不得不聽他的。
文森特看到我忙得不亦樂乎,也在旁邊敲鼓。他說,“喬,你就該這樣,把心思放到別處,不要總是埋在陰霾里。”
我知道他是真心關心我。只是我不愿讓他知道我這樣做的動機和目的。他待我已是難能可貴的好,我自是無法償還。在冰冷世間,有這樣單純溫暖的善,我只怕承擔起來都太過沉重。我自知并不是一個可以妥善處理愛憎的人。
李響舉辦舞會,邀請我去。不是沒有詫異的,我們不過見過兩三面,怎么也不能算是熟人。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去。
他說自己只是雜志社的編輯,到了晚宴現場我才知道他說了謊。看來我是低估了他。他在人群里看到我,微笑著端著酒杯朝我走來。西裝革履,走路帶起一陣風,成功人士都是這樣。
“你來了,還擔心你不來。”
“衣食父母有令,怎敢不來。”
他笑。照例露出眼角的細紋,很迷人。
“哪里,能請到喬小姐是我的榮幸。”
我笑而不語,尋到角落一個位子坐下來。他遞給我一杯紅酒,笑著說句失陪,便去周旋其他賓客。他是見過場面的人,寒暄客套我不會是他的對手。
拜性格所賜,在如此喧鬧的場合仍舊可以旁若無人。獨自坐在角落,冷眼觀看。一個人一張臉,一個人又有幾張面具。眼前這些隨著音樂扭動的身體,是否有著與之匹配的愉悅靈魂?這個世界太多假象,如果太清醒會看不到希望。
我把玩著手里的紅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曲結束,李響走下來,坐到我身邊。
“美麗的小姐,我是否有這個榮幸請你跳一支舞?”他伸出手,微笑著看著我。
我忍俊不禁。“可惜我不會跳舞。”
“沒關系,再笨的丑小鴨到我手里也會變成最棒的舞者。”他起身,拉我起來。音樂響起。
他的舞跳得真的無可挑剔。
“你看,你多聰明,一學就會。”他在我的耳邊輕聲說,暖氣噴到我的耳后,癢癢的。
我不說話,小心翼翼地踩著節奏。
他摟著我,我們距離那么近,我甚至可以清晰地聞見他身上古龍香水的味道。陌生男人的氣味。江和不用香水,他身上有與生俱來的植物的味道,野性而落拓。
我有些抗拒。音樂還不停下來,沒有盡頭似的。
“有人。”他突然吐出兩個字。
我懷疑自己聽錯,抬起臉。他說,“有人。”
我一時不明所以,脫口而出,“什么?”
“你心里。”他說。
他的眼睛緊緊盯著我,深不見底的眸子兩抹火焰一般灼得我不自在。我低下頭,有點做賊心虛的狼狽。但是轉念一想,和他有什么關系呢。我心里有沒有人和他有什么關系,究竟?
于是我仰起臉對上他的眼睛。那里云淡風輕,沒有一絲波瀾,平靜的像兩汪湖水。他微笑看著我,仿佛看戲。
“歇會兒吧,你累了。”他說,牽著我走出舞池。
我知道,我遇上了一個狠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