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后,是一排低矮的土磚房子,房子前面的空地上,一根生銹的鐵桿上飄著一面國旗。簡陋的操場上有一架簡易的籃筐,傾斜著掛在半空中,可以想象孩子們打籃球的樣子。
“這是村里唯一一所學校,全村的孩子都在這里念書。”文森特說。
他帶我參觀這所鄉村學校。
學校很小,一共就五個班,年紀相差很大的孩子都在一個教室里學習。在這樣閉塞落后的村莊,學習是他們唯一的出路。孩子們一臉純真,大聲跟著講臺上的教師念著課文。單純而快樂。
學校后面有一片干凈的湖,有村民在湖邊吆喝,給羊群飲水。湖邊的草地上,開滿了細碎的粉紅色的花。我蹲下細細端詳,是三葉草。對陽光忠貞感恩的花,這是文森特告訴我的。
他看著我,在陽光里給我會心的笑容。他永遠是這樣溫暖,像長輩一樣給我關懷,心里有熱流涌動。
“文森特,你在這里快樂嗎?”我問。
“喬,你覺得什么才是快樂?”文森特望著平靜的湖面,用同樣平靜的聲音對我說。他的臉上有歲月洗滌之后的紋路,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喬,如果內心不安定,在哪里都一樣,都是在流浪。”
“這里很好,生活簡單,內心平靜。每天和孩子們在一起,看著他們單純天真的笑臉,會被深深感染,感覺心里的雜質欲念被洗濯,變得潔凈輕柔。喬,這樣的感覺,很平淡,很幸福。”文森特微笑著說。
“那你的畫呢,你的夢想怎么辦?”我問。梵高不畫畫,還怎么是梵高呢。我比誰都清楚,畫畫對于他的重要性。
“我沒有停止畫畫,只是換一個方式。喬。”他說。
“也許你不會相信,在這里,比在大學里有更多的空間,屬于我自己的空間。”
“白天的時候,教一群孩子畫畫水彩,然后就一個人到這里寫生。晚上的時候,月光打在湖面上,特別寧靜。喬,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平靜。”
我低下頭,把到嘴邊的“對不起”咽下去。
“文森特,你覺得安好,我便放心。我只擔心,因為我,讓你蒙受冤屈,那我將背負深重的罪孽。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我說。
“傻孩子……”文森特拍我的頭,像父親一般的疼愛。
“人活著,總要面對風雨坎坷。倘若遭遇劫難,也要有著清淡的心境,畢竟很多東西不是我們可以左右的。我沒有什么抱怨,因為現在這樣的生活是我樂意的。”
“生活是什么,很多人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遇見一些人,經歷一些事,明白一些真相。我們不停行走,間或回首或停留,但是最終走向靜默,這便是生活。”
“喬,有一天你要懂得,別人怎么看你,或者你自己怎么窺探生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須要用一種真實的方式,度過在手指縫間如雨水一樣無法停止下落的時間。”
“喬,你要知道自己將會如何生活。”
文森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