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你過得不好。”我們一起坐在外面的陽臺上喝咖啡，文森特這樣對我說。

陽臺的對面是一汪人工湖，午后的陽光照在上面波光粼粼。有工人在湖邊的綠化帶上修剪草坪。已經是秋天，草不那么綠了，淡淡地泛著黃。

“喬，你要試著放下，這樣才會快樂。”他說。

“文森特，我不是沒有試過，只是不行。他就像血液一樣流動在我的身體里，跳動在脈搏里。我沒有辦法。”

文森特長長地嘆氣。

我輕輕按住他的手，有些涼。如果他有女兒，應該也要和我差不多年紀。他輾轉了大半輩子，依然孑然一身。

“文森特，你看，這樣的午后多安靜。”我說。

“我知道，生活里充滿了艱難和痛苦，但是我不會因此就失去活下去的勇氣。生活要繼續，但是不是以丟棄過去為代價。文森特，有時候我覺得痛苦也是一種財富。如果不是江和，我將不知道自己的意義。對于他的愛如此綿長，我也因此確定自己是在活著，在此地，或者他方。”

說這一番話，我內心很平靜。文森特看著我，欲言又止。

“喬，我知道你是這樣的執念，但是不要因此就對周圍的人視而不見。我看得出來李響對你是真心的，如果你能夠放下包袱，跟著他，未必不會幸福。”

我轉過身，看著在廚房里忙著準備晚飯的李響。他系著圍裙，在廚房里走來走去，和我第一次見到的李響，簡直判若兩人。

心里愛著一個人，會連笑容都變得溫柔。說得多正確。

我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只是一個杯子，裝滿了之后，還怎么往里面加水。他很好，無微不至，給的感情像是溺愛。不同于林嶼森，他是成熟的男人。

也許有一天，我會接受他，和他一起到另一個地方，過沒有江和，沒有陰影的生活。但不是現在。

“文森特，我會努力幸福。”我看著文森特，微笑著說。我只能這么說，明天的事，沒有誰能說得準。

文森特輕拍我的手，“喬，所有的一切，其實都沒有什么，不過是自己放不過自己，有一天，你想通了，就是碧海藍天了。”

我抬起頭靜靜看著天空，有些灰暗，不是澄澈的藍。大概是太陽快要落山的緣故，天空看起來像一張傷寒病人的臉。

文森特在N城待了幾天，我們像上學的時候那樣，一起畫畫，喝咖啡。我已經有段時間不畫畫。

文森特喜歡我畫的那株綠蘿，讓我送給他。他說畫得很有生命力，像一團舞動的綠色精靈，他要拿去給學校的孩子們去看看。孩子們喜歡這些東西，經常纏著他到學校外面去畫那些花花草草。

我笑著幫他把畫塞進包里，我能給他的不多，連最起碼的安心都不能給他。

他要趕回去，學校里就幾個老師，他過來一趟，學校那邊就缺人了。文森特也惦記他的那些學生。用他的話說，教了這么多年的大學生，直到現在才覺得自己是個老師。看著孩子們干凈澄澈的眼神，心里很坦然，很幸福。

我想我是了解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