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嘉蘊一直覺得,松果其實,是寂寞的。
他就像一個單純的大男孩,需要一個兩小無猜的玩伴。
直到,那一晚。
那日在上海大劇院聽完音樂會,松果帶嘉蘊去了一家在番愚路上的神秘旅館。
松果說,那里面每一間房間,都是不同設計。
松果帶嘉蘊去的那間房間,是圓形的。
那間房間,整個天花板都是透明玻璃。
躺在圓圓的大床上,那一晚,奇怪在這么多霧天的上海的夜晚,居然看的到滿天繁星和皎潔的月亮。
錢嘉蘊和潘哲磊,就這樣并排,仰面,躺在圓形柔軟的大床上,任憑月光和夜色,拂過自己身體的每一部分。
錢嘉蘊說,天上的眾神看到此時的我們,定以為,我們是油畫中的男女。
嘉蘊轉過臉,看著潘哲磊。月光映襯著錢嘉蘊的雙眸,明亮,目光如月光般柔和,晶瑩。
嘉蘊又喃喃的說,嗯,我們在星星眼里,一定是油畫里的男女。
松果說,星星在我們眼里,已經是一幅抽象派作品。你看那邊的天空,濃重的像潑上去的墨汁。這邊呢,又是那么淡。
這樣一直絮絮叨叨,聊到天明。
那天早晨,空氣清新濕潤。一切都那么美好。宛若新生。
松果把自己在華山路的一套三房兩廳的高層公寓騰出來,為嘉蘊布置一個家。
松果在新加坡和香港出差的時候,錢嘉蘊在家里,一共做了兩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第一件,是畫了一條國畫美人魚。深藍色的背景,一條紅色美人魚,黑色如瀑布般的長發,憂郁而拘謹生澀的表情。
松果白天忙完公事,晚上會和嘉蘊通電話。
做什么呢?
畫畫。
我要看。松果撒嬌。
嘉蘊用手機拍了,傳給松果。
看到了嗎?
看到了。等我回去,我也要畫。你畫的很美,但是她為什么那么憂郁呢,我要畫一條開心的美人魚。
開心的美人魚,哈哈,好啊。
第二件,就是養在魚缸里的魚兒生了寶寶。很多魚子,浮在水面,變成有細細尾巴和兩顆黑色小眼睛的魚苗,然后慢慢長大。
錢嘉蘊開心的給正在新加坡出差的松果打電話,養的魚兒生了小寶寶。
松果也好開心,真的么,我明天回來一定要看。
從香港回來的松果,下了飛機,急急往家里趕。
嘉蘊打開門的那一刻,松果從懷里掏出一本書,是帶給嘉蘊的禮物,并且壞笑著說,看,這是什么,還是熱的呢。哈哈。
那本書,是當時嘉蘊最想得到,還沒有在各大書店上架的劉瑋先生寫的《四月的奧德賽》,劉瑋先生的讀書隨筆。回想起大學時,冬天宿舍沒有空調,也不像北方有暖氣,寒冷而潮濕的空氣,充一個暖暖的熱水袋,放在膝頭,邊抄寫課文,邊聽葉沙的廣播,劉瑋先生的廣播中的讀書筆記,恍如冬日陽光,照人心扉,暖徹靈魂。似乎人生如這般,身居陋室,與書籍為伴,便是完美。
潘哲磊回來的日子,是溫暖而完滿的。
松果畫了好大一幅莫奈蓮花,帶著嘉蘊跑去虹橋那邊一條裱畫街,把自己的大作裱起來,掛在一進家門的墻上。錢嘉蘊看不懂印象派,但是錢嘉蘊有點近視眼。
她笑瞇瞇的對他說,站在兩米遠的位置,瞇起眼睛來看,真好看。宛若仙境。
潘哲磊果然畫了一幅開心的美人魚油畫畫像。
畫里的美人魚,是錢嘉蘊。
雙手捧著一大串紫色的葡萄,魚尾巴不見,是一條淡紫色類似魚尾的小裙子。褶皺處色差畫的非常完美。最可愛的,是這條錢氏美人魚,脖子里戴著巨大的珍珠項鏈。
臉上的開心的笑容,好像讓人頓時忘卻所有憂愁煩惱。
嘉蘊看到這幅畫的第一反應,就是嘴巴幾乎長大到再也何不攏。
潘哲磊在一旁壞笑。錢嘉蘊在這邊驚訝。
松果會給嘉蘊帶很多不同的書回家。
松果常開的一句玩笑是,你呀,最好養了,只要有書給你看,你就很乖很乖。是全世界最乖的女孩子。
松果和嘉蘊一讀顧城的詩。一起讀莊子,讀世界歷史。
松果有一本顧城的詩集,是自己從小的珍藏。
書頁已經發黃。松果要嘉蘊朗讀給自己聽。嘉蘊其實并不懂顧城,她是80后的女孩子,對一個70后的性格怪異的詩人,并無甚拜讀其著作。但依然松果這么迷戀并崇拜顧城,還是按照自己的理解來朗讀。
嘉蘊抑揚頓挫的讀著,讀到激動處,松果雙手顫抖,眼神里含著淺淺的淚水。
那一夜又是不眠夜。一個夜晚,兩個人,在客廳里,重溫和松果的回憶,嘉蘊第一次那么認真的讀完了顧城的詩。
錢嘉蘊是有喜歡的詩人的,那個人,就是徐志摩先生。
他的風度,他的氣質,他的愛情,他的悲劇命運,都讓錢嘉蘊著迷。
松果送給嘉蘊一只在浦東正大廣場買的迪斯尼毛絨小老虎。說是小老虎,量起來有半個人高。松果說,我是屬虎的,就是這只小老虎,如果我不在家,就把它當成我。
錢嘉蘊笑,那我生氣就擰它的耳朵。
松果說,我們是最乖的女孩子,不可以做這么粗魯的事情。
錢嘉蘊笑,你呀。其實,她想說的,是,松果永遠長不大。還是,他也有另一面,但是自己卻永遠看不到?
錢嘉蘊的穿衣風格巨變。
以前的洋裝都束之高閣。
自從和松果也就是潘哲磊先生在一起以后,好像重新回到了大學時光。
那一段,人生中永遠回不去的最美好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