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外公站起身來,一聲不吭地走出了屋子。
爺爺看外公離開,掏出手帕擦了擦淚水,繼續對我說:
“我們有幸見到四個野人,團里卻損失了三名優秀的青年,而你爸孫哲也不知下落,我向上級通報了此事,每天依然在山林里行走,晚上就整理這幾天的資料。
“領導對野人襲擊考察團的事情非常關注,及時對遇難人員家屬進行慰問,對外也沒有信息公布,而且馬上派來一支救援隊和科考隊。其中,你媽羅立梅作為救援隊隊長,接到通知后馬上趕了過來。
“搜救隊每天早上上山漫山遍野地搜尋你爸的身影,考察團也希望能再次遇上野人,搜救工作開展了半年多,到年底了,仍然不見你爸的蹤跡。84年11月,我留在基地工作,研究‘烈蒙’并協助研究野人,你媽每天帶隊上山繼續搜救。
“11月8日中午,神農架開始下雪。我將‘烈蒙’研究整理好的論文,交給上級發表。這是半年來我唯一值得高興的事情,但是到中午時,兩名搜救隊員急匆匆地跑回來,告訴我立梅竟然走失了!
“這如同晴天霹靂打在我頭上一般,你爸走丟尚無消息,我還沒有從悲痛走出,又發生這樣的事情。我趕緊跟隨隊員來到出事點,不停呼喊著尋找你媽,但是終究沒有找到……”
爺爺再次落下眼淚。可以看出來,我媽的失蹤讓爺爺越發痛苦。
“爺爺……”我輕輕地對他說。
爺爺抬頭看我,握住我的手。
“你媽和你爸當時結婚不到一年,你爸就離開你媽和我前往神農架,沒想到最后你媽也是因為你爸而失蹤,我不禁想,如果我當時沒有要你爸和我一起去神農,如果我沒有讓你媽單獨上山搜救,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我當時都不知道應該怎么告訴你外公這件事,最后是領導將信息電報給他。他馬上前往神農,幫我整理研究資料,絲毫沒有表露傷心的情緒。實際上我知道,他心理默默承受痛苦,不想影響我的科研。
“‘烈蒙’論文提交后,組織上給予很大的關注,剛才帶你去的地下科技廣場就是那時候建設的,專門給我和你外公提供一個研究平臺。恕兒,你外公并不是有意對你說謊,而是不愿你難受。”
爺爺不再繼續說,只是看著我。昏黃的燈光下,他的眼里閃著的光芒分明是希望被理解。或許把原本阻礙我們心扉的秘密說完了的緣故,我似乎是第一次那么近、那么認真地看爺爺,竟然一下子覺得他老了那么多。
父親和母親的失蹤對我來說反而不是那么意外,因為一直就有種感覺,爺爺外公不告訴我他們的真實情況,一定是有原因的,現在既然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我反而有種踏實感。
爺爺站起身,領我走向屋外。
小湖邊,外公獨自站在水邊發呆。微風吹著他的臉龐,使他瞇起眼,望著遠方的水面。
爺爺見了,又回屋取出一條毯子,遞給我,指指外公。
我點點頭,和爺爺一起走到外公身旁,我將毯子披在他身上。外公回頭看我們,微微笑了笑。我摟著他們,三個人一起微笑著看著月下波光粼粼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