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從省里來了一個省體委的領導,他專程趕來是為了看看我。班主任把我叫到辦公室,那位來自教委的老師就坐在靠窗的座椅上,上下打量我。
“你就是孫恕?”
我點點頭。
“你跳高能到5米?”
我再點點頭。
“不錯,你以后要做什么事情?想過嗎?”
我茫然地搖搖頭。
“既然有那么好的彈跳力,可以過來好好培養一下,參加省體育隊,你覺得怎么樣?”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成為運動員是什么樣,也因為昨天爺爺的訓斥使我下意識地提醒自己要低調。另外,提起運動員,我也只能想到李星的模樣,于是我很干脆地搖了搖頭。
“教委”對我馬上的拒絕感到一些意外,他認真看看我,面露疑容。班主任在一旁也一臉詫異,他問我:“孫恕,你不去?”
我再次搖搖頭:“不去!”
“為什么?”
“因為那不是我想要的。”
“體委”站起身來,有些不悅。班主任在一旁忙不迭地扶椅,對我說:“參加省體育隊,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機會,你考慮好了嗎?”
我點點頭。
“體委”似乎是失望中帶點氣憤地離開我們學校,因為他從沒有被學生拒絕過。班主任也有些懊惱,因為失去了一次產生省體育生的機會,他在辦公室與其他老師談起這事時也頗帶些情緒,聽說其他老師因此產生了對我為什么不參與省體育隊的種種猜想。
這種猜想是潛移默化的,很快就移到學生群體中。我的周遭很快就流言蜚語,越來越多的人說我原本就是裝了助跳器才能跳得那么高,當然不敢答應去練體育了。
我氣憤不已,但對流言毫無辦法,不知該怎么解釋,我也明白這不能解釋。于是,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有意疏遠我。
這段時間是我比較迷茫的時間。眼看漸漸臨近期末,我們的課業越來越重,每個人臉上都開始寫上了凝重,大家都開始憧憬未來幾個月將要考到什么地方讀什么大學。猶如鯉魚野游久了定要跳龍門,每個人都埋頭苦讀,“僵尸”的數量極具大增。
這個時候只有我仍然像個無頭蒼蠅一般對未來毫無把握。班主任找過我聊天,爺爺外公也開導我,而我卻依然不知道想要什么。
我焦慮異常,卻不知道害怕些什么,感覺到自己急需某個人的幫助,卻不知道該找誰。這期間,我的學習成績一直停滯不前。
最后,我還是決定到如心那里尋求幫助。
放學后,依然在經過那戶養貓的老奶奶屋前,我等到林如心經過。她捧著一本英語參考書,邊走邊背誦,直到走到我面前,才發覺是我。
“嗨!”我和他打招呼,“能和你一起走嗎?”
她點點頭,繼續背誦手里的參考書。
“找我有事?”她問道。我點頭,她放下書,用詢問的眼神看我。
“我……我……”我明明心頭有話,卻不知該如何說起,半天憋出來一句:“我想問你,你以后會做什么?”
她對我的問題感到疑惑,想了一會兒說:“我喜歡醫學,會努力考個好成績,上一所重點名校,然后成為一名醫生。”
聽她說著自己想做一名醫生,我不禁對她心生敬意,一方面是因為爺爺也是一名醫生,另一方面是因為她說自己的目標時十分明確。我想想自己的茫然無措,低頭不語。
“怎么了?你呢?準備讀什么學校?什么專業?”
我半天沒有想出來自己想要到什么學校讀什么專業,撓了撓頭,說:“考上好大學,讀什么專業真的那么重要嗎?其實你剛才只要說你想治療病人就可以了……”
如心皺了皺眉頭:“即使是治療病人也要先學會高超的醫術啊,那不得上好的學校好的專業嘛!”
我沉默不語,她再次問我:“你怎么了?”
我嘆了口氣,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著身邊每個人都目標明確,拼了命地考名校讀好專業,我絲毫沒有目標。我對考試沒有感覺,只是特別想利用自己的特長做一些偉大的事情,讓人稱贊不已的事,但是我的家里人——主要是爺爺,十分反對我的想法,我不知道為什么,難道人有能力不該做應該做的事情嗎?我覺得爺爺也未必懂得那么多,所以感到苦惱……”
如心聽到這里,大聲說道:“你有什么本事說你爺爺?你有什么了不起?跳高嗎?為什么還不爭取參與省體育隊?你成績平平,有什么資格說你爺爺?沒有你爺爺,哪有你?你爺爺就算退休了,不也是養著你、供你讀書嗎?你的一切不都是來自你爺爺的嗎?”
“我……我……”我想辯解,卻覺得她說的不無道理。
“你現在的成績能不能考上大學還不一定,還想著讓人稱贊不已的事情,你想做超人嗎?超人的前提是他自己能養活自己,你能嗎?我媽常對我說,你從小沒有父母,凡事都要照顧你的感受,多和你交朋友,我也認為你挺不容易,但是你不能因為自己沒有父母就想一輩子讓別人照顧你的感受啊!我問你,要是你爺爺和外公不在了,你能照顧自己嗎?你連生存都不能保證,更別說在你爺爺外公有生之年盡孝了!你說你不知道今后該做什么,我覺得我要是你,早就該懂事,天天拼了命地學習了!”
我被她說的啞口無言,卻又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