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穿過那片竹林后，就被通紅的火包圍了，那場景讓我嚇了一跳。

明亮的火光猛地出現在眼前，溫度徒然升高幾十度，熱浪直撲我的面門，仿佛感覺我的睫毛都被燒掉了。一只巨大的火鳥猛地出現在眼前，它大張著翅膀，蓬松的羽毛，渾身上下冒著火焰，體型比玄武獸還要大。它不是站在地上，而是揮舞著翅膀停在地空中，看起來比仙鶴還優雅，比孔雀還美麗。

“朱雀！”我暗暗喊道。

它看到玄武時發出斯啦啦的鳴叫，就像純鐵掉進涼水中發出的聲音一般。玄武見到它后立刻將頭和尾巴、四肢都縮進龜背。我落在地上，等我爬起來，無生青著臉拉起我的胳膊，拖著我往火鳥身側走。火鳥無視我們，它的興趣完全在玄武身上，它撲騰著翅膀伸出火紅的喙去啄玄武，它一定是想啄玄武的腦袋的，而玄武躲在龜背里，它只能啄玄武的龜背。每次啄在龜背上，都會發出一聲撕拉的聲響，那是極熱的火鳥的喙碰到極寒的玄武背時發出的特有的聲響。

無生拖著我的胳膊跌跌撞撞往前走。四周都是竹林，一座用竹子搭建的青色小屋，孤零零地坐落在竹海正中的空地間。無生拖著我走向那間竹屋，屋子用四面粗壯的支柱搭起，離地三尺，屋正面沒有門，無生直接走進去。里面正中盤腿端坐著一位老人，童顏鶴發，高髖朱唇，無生領著我走進門時他正在閉目養神。無生將我往一個蒲團上一甩，他自己坐在另一個蒲團上，老人一直閉著眼。

“老兒，果為汝言中，吾已攜來此人！”

老人睜開眼睛，望了望我，笑而不答。我看到他身后墻壁上掛了一張巨幅的大圖，上面畫著山川河流樹木，儼然是一張畫著這地下世界的地圖。

“如此一來，我等即可舉兵進發國都，青龍必不識無畏，擊敗無為，可早釋我家敏兒！”

老人望了一眼無生，說：“汝可先回，我自當喚汝！”

無生還想說些什么，但是老人又閉上了眼睛，不再理他。無生看看他，又看看我，一副著急的樣子，最后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起身離去。越過敞開的大門，我看到朱雀正在戲耍著玄武，玄武看到無生，高興地伸出腦袋，沒想到被朱雀逮個正著，一嘴啄了上去，一股青煙從玄武頭頂裊裊升起，玄武發出一聲低吼。無生坐上玄武背，玄武如負釋重一般地鉆進竹林，倉皇而去。

我啞然，盤腿坐在蒲團上不知道該做什么。老頭睜開了眼睛，端詳了我一陣，猛然間，他哈哈大笑起來。我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發笑，感覺心里慎得慌。

他終于站起身來，走到一旁的架子邊。那是一個挨著墻用竹子搭建的架子，碗口粗的竹子里裝了各式各樣的粉末，細細的竹子上則掛著許多各色各樣的曬干了的草藥。老頭端起原本放在地上的一個茶壺，在架子上摘了其中一片草藥，然后再捏了一把藥沫，裝進茶壺，然后走出竹屋，不一會，他提著一壺熱騰騰冒著氣的茶水走了進來。他取來一直用柱子做成的茶杯，倒了一杯放在我面前，頓時，沁香撲鼻，摻和著桂花、茉莉、百合等各種的香味直沖我的鼻孔。

“請！”老頭微笑著示意我喝茶，臉上的微笑，是慈祥而真誠的。

我不能拒絕這樣和善的老頭。我心里這樣想著，何況此時的我確實有點口渴。剛才在外面吃飯喝了酒，已經覺得口干舌燥，這一路被玄武卷著尾巴一路顛簸，著實想喝水。我也對這位友善的老頭點點頭，他真是太好了，這笑容太有愛了，比肯德基大叔的微笑還溫暖。

我輕輕抿了一口那茶，嗯，真香，還有點甜。老頭火候溫度也掌握得剛剛好，暖暖的，不燙。于是我仰頭咕咚咕咚喝光了它，身子一下子就暖了起來。

“老爺爺，你人可真好……”我對著老頭像夸他幾句，然而沒等我說完第一句話，眼前突然一陣天旋地轉，老頭的笑變了形，幻化成面目猙獰的惡鬼模樣。好像一下子被拋進了萬丈深淵，我仿佛失去了重力，面前的一切開始劇烈晃動起來，好像地震一般。我伸出手想支撐地面，但好像天地突然倒了個一般，我拼命地想抓住東西扶一把，可什么東西都在離我遠去一般。我的耳邊猛地想起難以忍受的轟鳴，就好像有無數的蜜蜂突然鉆進了我的耳朵，在我的腦袋里不斷攪和。

那茶里下的明明是迷汗藥！我意識到這點，老頭竟然當著我的面下迷汗藥給我喝，而我還笑瞇瞇地喝了下去！

“我……干……你娘……”憤怒的我沖著仍然笑瞇瞇的老頭罵道，然后砰地一聲癱倒在地，我甚至看到了自己的舌頭麻醉了甩在嘴外，身上像一堆死肉那樣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力氣。

即便如此，昏迷的我并不是完全沒有了直覺。我的眼睛一直是睜著的，我的意識還存在，我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那迷汗藥麻醉了我的身體，但是我還能像做夢那樣地保持清醒。我看到老頭笑瞇瞇地伸手，捏起我那條軟趴趴的舌頭，塞進我的嘴巴；我看到他將我挪正身體，解開我的上衣；我看到他點亮一邊的燭火，從藥架上取下一個紫檀木的盒子。

他想干嘛？這個魔障的老頭。

我在心里把他罵了個狗血噴頭，將他祖宗十八代、子孫三十六代都罵了個遍，但是舌頭在嘴里絲毫不聽使喚，身上每一塊肉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使喚不了。只有腦子和眼睛可以動彈。我繼續罵他，直到看到他從哪個紫檀木盒里取出了一把把明晃晃的縫里小尖刀。

完了，這老頭把我撂倒了是要拿我開刀啊！

一定是我因為罵了他，他才拿我開刀，我開始后悔起來。但是馬上想到自己根本沒有罵出聲，心里剩下的就只是害怕了。糟老頭，把我全身都麻醉了，想反抗想逃跑都沒招。

老頭用一條白色的麻布纏住了我的脖子，然后在竹制地板上鋪上另一層麻布，然后把我翻了個身，臉朝下，正好枕在那塊麻布上。我恐怖地睜大眼睛，憑借余光，我看到他舉起一把像鋼筆那么大小、比樹葉還要薄的刀子，朝我的后腦勺揮舞著捅下去。

假如我是機器人，那么老頭那一刀就好像割斷了我的中央處理器某根重要的電路線。我甚至聽到“叭”的一聲脆響，最后僅存的那點清醒瞬間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