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熬到天明，媽說：“珍珍，把氧氣取了吧，插著這根管子怪難受的，媽現在已經不要緊了。”

馮珍說：“護士說，就讓這么插著，等醫生上班來，看了情況再說。媽，你就帶著，戴上到底好受些。”

媽說：“不戴這也能行。醫院里的東西，能不用就不用，都不是白用的，這氧氣恐怕得不少錢。”

爸說：“錢你別操心，我來帶著呢！只要能把你的病看好，不夠了就把咱家牛賣了。”

媽到底不戴，嫌帶著不舒服。馮珍只好關了氧氣。

清潔工打掃了房間，護士來給每個床子換了床單，把褥子疊得整整齊齊，又讓把亂擺放的東西收拾好了。

醫生上班了，來查看病情。看過了臨床幾個病人的，一行人又過來，一個醫生說：“病人昨天晚上怎么樣？還昏迷了沒有？嘔吐了沒有？”

馮珍說：“我媽昨天晚上還好，還坐著說了會兒話。到今天凌晨的時候就又吐，干嘔。昏迷了一陣，現在清醒了。”正說著，護士進來了，說：“咦！怎么把氧氣關了？不是讓帶著嗎？”邊說邊給馮珍媽插上。

馮珍說：“我媽說戴著不舒服，還不如取了自在些。”

護士說：“這不能亂取，要是不用氧氣了，醫生一說，我們過來就取了。昨天晚上值班醫生讓用著，不然又得昏迷。”

一位老醫生說：“病人要是覺得好受些了，就讓她自己把握，感覺難受了就插上。這個費用大，有的人還擔心承受不了。不過想你媽這個情況，最好能讓插上。要不是昨天晚上吸氧氣，或許這會兒人還昏迷著。”

一會兒，醫生開了檢查單，又讓做檢查。這回查得很細，查得也很多。等做完檢查，早上都快要下班了。早上媽還是不想吃東西，說肚子一點兒都不覺得餓，讓馮珍和爸去吃。

到下午，醫生來叫馮珍爸。爸跟去了。媽說：“叫你爸干什么去了？是不是住院費不夠了？”

馮珍說：“可能不是吧，昨天我們才來，又沒有用多少藥，只是檢查花了些錢。可能是問我爸你的病情。”這樣給媽說，自己心里卻很擔心。醫生把爸叫過去，不再病房里說，是不是病情有問題？還是商量著要給媽做手術，征詢爸的意見。她知道，醫院在給病人做手術之前，會讓家屬簽訂一份協議，或許真是這樣。

等了很長時間，不見爸回來。馮珍見藥還很多，說：“媽，我到外邊去一下，馬上回來。”

到了外邊，不見爸。她知道醫生的辦公室在拐彎處，就快不過去。剛一拐彎，卻看見爸靠著墻蹲在醫生辦公室的外邊，臉色蠟黃，比媽的臉色還差，好像患了重病一般。爸這是怎么了？難道是媽的病情......

馮珍的心一下子揪住了，連忙上去，拉起爸說：“爸，怎么了？醫生找你什么事？”說話聲音都發顫了。

爸滿臉淚水，嘴唇哆嗦著，說：“珍珍！你媽......醫生說......”眼淚洶涌著，說不下去了，抱著頭蹲在地上直哭。

馮珍腿一軟，站立不住，也蹲下來，哆嗦著說：“我媽怎么了？醫生說我媽怎么了？爸！你說呀！”

爸說：“胃癌晚期。”又忍不住嚎啕起來。

一位醫生馬上從里面出來，說：“這個誰，怎么了？不要大聲，里面醫生正診斷病情。女子，你把你爸扶到那邊的座位上去。”進去掩上門。

馮珍一下子愣了，腦子一片空白。半晌，她忽然哭喊到：“我媽不是胃癌，我媽是胃病。醫院明明看錯了，我找醫生去。”一把推開醫生辦公室的門，里面幾個大夫正在研究什么，見馮珍闖進來，說：“怎么了？”

馮珍哭著說：“我媽不是胃癌，你們一定看錯了。讓我媽在檢查一遍，我不怕花錢。你們好好看，我媽不是胃癌，我媽是胃病。我們看過很多大夫了，他們都這樣說的。”

那個老年醫生過來，拍拍她的頭，給她擦擦眼淚，說：“看你的樣子，應該是個學生，應該知道事理。你爸膽子小，想不開事，不要把你爸也嚇出病。多給你爸做思想工作。這事最好不要讓你媽知道，別給病人心理再增加負擔。醫院人多病雜，環境也不好。最好早點把你媽接回家，讓她在家里好好住幾天，多陪陪你媽。天已經陰了，下午能走就走，要是遲了，下雪了，就可能回不去了。別難過，或許在家里養一養，你媽的病又會減輕。以前也有過這樣的例子。”

馮珍“撲通”跪下來，哭著說：“叔，求求你，救救我媽，我家里就我們三個人，什么事都要靠我媽，你救救我媽！要是錢不夠，我家還有牛，還有家具，我讓我爸現在就會去賣。藥不嫌貴，只要能救我媽。我給你磕頭了。”腦袋在地上磕得砰砰直響。老醫生連忙拉起她，一旁的幾個醫生也直嘆氣。

老醫生說：“不是醫院不盡力，太晚了，就是真地做手術，得把胃的四分之三切除了，要真的切除了，你媽還怎么吃東西？怎么消化？還是不行，白花那么多錢。要是早來半年，或許還有希望。”

馮珍一下子急了，喊道：“我媽不是胃癌，一定是你們看錯了。我媽現在好好的，剛才我來的時候還和我說話呢！我媽怎么會是胃癌？”跑出去，坐到外邊的椅子上直哭。媽怎么會是胃癌？一直都不見媽說胃里有什么不舒服，只是從秋后才說不想吃飯，這么短的時間，怎么會成了癌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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