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珍這段時間心里忽然總感覺莫名的煩躁,翻開書,總是沒有心情看,老是愣神。坐著半天半天做不了一道題。這樣下去怎么得了?她心里越來越煩悶。高三的很多學生簡直都學瘋了,有的甚至連走路都看書。看到這些,馮珍心里就著急。要是高一、高二的時候沒有好好學,到了高三恐怕夜里不睡覺都補不上來了。自己雖然沒有浪費時間,可是到底知識積累得怎么樣,心中完全沒有數。現在又沒有心情學!而且在灶上忙的時候也老是出錯,給別人打錯飯。
這個星期六晚上,她實在沒有心情在教室寫字,干脆到操場去轉轉。不知道農歷幾號了,月亮早已掛在天上了。地上樹影交錯,草場一片明鏡。這個時候應該沒有人在操場吧!沿著跑道走著,這樣的環境真舒服,可是心里卻一點兒也不踏實。馮珍邊走邊嘆氣。看看月亮,明明的,又想起小時候經常念的兒歌:月亮爺,明晃晃,我在河里洗衣裳。洗得干干凈凈的,捶得硬硬的......最早是媽給她教這首兒歌的,她記得很清楚,當時自己好像只有五六歲,還沒有上學。那天黃昏的時候跟著媽到溝里去挑水。走上坡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月亮也早已掛在天空,明明的,就像今晚一樣。上了坡,媽坐下來休息,幼小的她望著下邊的溝溝壑壑,心里很害怕,緊緊地貼著媽站著。媽好像感覺到她的害怕了,拉她在懷里,指著天上的月亮,給她念這首兒歌。
她一直很喜歡這首兒歌,到河邊洗衣服的時候就會想起它,總忍不住念一遍,就像她老喜歡唱那首《小燕子》一樣。這些歌謠都承載著童年的記憶,總是讓她想起小時候的許多人和事。
她忍不住幼念起來:“月亮爺,明晃晃......”看一下前邊,她趕緊又停下來,因為迎面走過來一個人,已經離自己不遠,只有十幾米。剛才念兒歌,說不定她已經聽到了。
這個人走得很慢,看樣子也是散步。他好像也注意到馮珍了,轉身走向一邊。馮珍看清楚了,身影多熟悉!不是毛老師還會是誰呢!她心里一陣激動,連忙喊一聲:“毛老師!是不是你?”
果然是毛老師,說:“馮珍啊!又碰見你了。大家現在不都在教室里學習嗎?”
馮珍走過去,說:“我剛從教室下來,寫了半天,頭昏腦脹的。下來轉一轉。”
毛老師說:“也是!不能整天坐在教室寫字,也得適當休息一下。對眼睛也好,也有利于人的身體健康。繃得太緊反而不好。”
馮珍說:“毛老師,你很喜歡在操場轉嗎?我來了幾次,基本上都碰到你了。”
毛老師笑著說:“晚上房子太悶熱,坐不住,又不想到教室去打擾大家,操場這邊清靜些,就到這里來了。你也很喜歡在這里轉嗎?”
“嗯!”馮珍不好意思地說:“我也覺得這里清靜。”她鼓起勇氣說:“毛老師,咱們到那邊去轉轉。”
毛老師遲疑一下,說:“行!過去走走。”兩人邊走邊聊著,聊些班里的事情,也聊了馮珍自己的一些事情。
晚上回到寢室,馮珍心里很高興,步子輕快了很多,臉上老掛著笑容。趙靜說:“哎呀!今天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升起來了?你居然也唱起歌來!我還從來沒有聽你唱過歌呢!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馮珍笑著說:“沒有喜事就不能唱歌嗎?你老是愛唱歌,是不是經常有喜事?”
李卿說:“這還用問!你看她滿臉紅光,眼睛發亮,還能有什么喜事?學校禁止高中生的哪點兒事唄。馮珍,給大家說說,是不是跟誰誰誰聊天了?”
馮珍一下子羞紅了臉,說:“你還說這事!上學期你就說我,還罰我抄了十天的制度,這次又想罰了?”
李卿有些不好意思,說:“你是不是還埋怨我?我這真的都是按制度辦事。如果你在這個位置,你就會明白,寢室的一切對你來說多么重要!我只是把寢室的利益放在首位,本著對每一個同學負責任的態度。”
馮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煩悶了,她現在明白趙靜過去說的那些話了。她對操場很期待,每天一看到操場,心里就會漾起一陣幸福的感覺。這種感覺真好!讓她心里充滿快樂。也讓她更加期待。每天晚上,她總忍不住看看操場,總想再去轉轉。
這不是件好事。馮珍心里明白,她的心思已經偏離學習了。可是她真的難以控制自己,她的心仿佛被一種強大的力量控制著,由不得自己。甚至有時候上課,不知不覺間就跑神了,一只胳膊支著腮,想起很多很多美好的事情。
星期六下午,張薇姐說:“珍珍,今天下午她們都回去了,咱們也別在寢室呆了,到外邊玩去。這段時間學習壓力太大了。”
天氣有點兒熱,她們自然想起了涼亭。這會兒,涼亭早已被爬山虎覆蓋了。兩人坐在涼亭,望著大門口進進出出的同學,張薇姐說:“時間真快!咱們到這里已經快兩年了,明年的這個時候咱們又要離開學校了。”
馮珍說:“這兩年我經歷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更重要的是我認識了你,你給了我很多幫助。我這個人也不會說話,總之我想我們永遠都是好姐妹。”
張薇姐笑著摟一下馮珍的肩頭,說:“我還不是一樣。這兩年我看你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很辛苦,可是看你也很充實。我從你身上也學了不少。”兩人都笑了。
一會兒,張薇姐說:“珍珍,你還記不記得,去年咱們在這里聊天的時候,你上初中時后的一個同學來了,還把你拉到外邊上網去了。”
那是劉楠,馮珍怎么會忘記!一想起劉楠,馮珍心里忽然一震,隱隱感到有些害怕起來。
張薇姐說:“對了珍珍,你的那個同學好像不念書了。你知道為什么嗎?那天下雪,我在公寓樓前見了。我記得給你說了,你還追出去了。”
馮珍遲疑一下,說:“她那天就回家了,聽她說的那意思,好像她和男生在一起,而且......學校不知道怎么知道了這件事,她只好不念了。”這樣說著,她心里越來越沉重了。
張薇姐半晌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張薇姐說:“珍珍,你實話告訴我,你心的心思是不是老放在那個老師身上?”
馮珍搖搖頭,說:“沒有,姐......”不知道該說什么。難道真的沒有嗎?你可以對別人說沒有,可是怎么能瞞過你自己!
“你不用騙我了,你看你這段時間,還用問嗎?”張薇姐說,“你也知道這樣下去沒有什么結果,以前你也說能控制住自己,不會影響你的學習,可是現在呢?”
馮珍無言以對了,這段時間的學習她自己最清楚了,她也著急,可是......她說:“事情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總覺得很容易就能處理,以前趙靜說的時候,我還反駁她,說她不夠堅強。可是現在我才明白,這不是堅強不堅強的事。你的心好像不是你的了,怎么也管不住。不管是看書還是寫字,心思總不由自主地就走了。”
張薇姐說:“人家是老師,當然這個不重要,不過現在人家有家庭,有妻有子的,你這樣下去只會耽擱你自己......”
“她跟妻子關系不好!”馮珍說,“他說‘現在是還有點希望,所以看起來還不錯,如果希望沒有了,她還會不會留下來,誰也不知道!’這不就是說現在他還是個老師,所以他的妻子跟他在一起,如果將來他失業了,不知道他妻子會不會離開她。她們之間沒有真正的感情,而且他還說......”
“這話是他親口告訴你的?”張薇姐說。
馮珍一愣,是不是他親口告訴自己的?她自己也迷惑了。好像他并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可是怎么記得清清楚楚他說過呢?
“傻珍珍,你醒醒吧!那不過是你的夢罷了!”張薇姐說,“你自己只是一廂情愿,這一切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原來他并沒有說過這話,那其它的話也不是他說的,都是自己想出來的,自己不過是在做夢!馮珍一下子哭起來,說:“姐!我真的管不了我自己了!我學壞了!”
張薇姐摟著她的肩頭說:“別哭了珍珍,你知道,姐也和毛青山來往著,咱們現在都十八九歲了,有這樣的想法是很正常的,可是你不要讓這種想法捆住你,束縛了你的思想。這些道理你都懂。咱們正是做夢的年齡,可是咱們這樣的家庭,尤其是你,身體還不好,你難道要用你的一生來換取現在這個虛無縹緲的夢嗎?你那個同學的結局你已經看到了,難道你要步她后塵嗎?還有我們班的張慧,你以前經常提她,她不就因為陷得太深,獨自一個人到外地去找網友了嗎?這些同學的一輩子就這樣毀了,你不明白嗎?”
馮珍只是哭著,心里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