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真情

亦歆能一直承載著所有的痛苦與糾結堅持到現在，一開始是因為她一心只想回到現代，要回到父母身邊，所以必須要活著。而現在則是因為鳳皇，有鳳皇在她沒有什么理由可以放棄，否則還不如當時就跟著藍暻瞳一起走。

她的目標一直都很明確，那么，慕容沖呢？難道他的夢想就要一直被自己扼殺么？這么說，他現在豈不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原來，她的自私已經剝奪了他重新站起來的希望！而她這么做的原因，只是因為她不認同慕容沖的夢想而已。捫心自問，她有什么資格？

看著亦歆終于明亮的雙眸，張隱微微一笑，果然，在她心中慕容沖才永遠是第一位的，只需要他一點，亦歆就能明白他話中之意。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告訴她這么多，難道只是希望不要再看到她整天愁眉苦臉，還是只是自己發善心，想要幫助他們而已？他覺得慕容沖命真的很好，有如此心意相通的人一直守候在他的身邊，不離不棄。忽然，心底莫名的閃現出一抹苦笑來，他現在是在嫉妒嗎？

亦歆只是在默默的聽著，并且深深的理解著，其他的他沒說，她也沒問。能將這么多年的心事與她主動的坦白至此，也只是為了能讓她明白一個道理，亦歆就已經很感激了。看得出來，這也是一個至情至性的人。張隱，這個既細膩入微又俠義肝膽的男子，亦歆她交定了！

“對了，你是怎么跟張婆婆‘交代’的？“亦歆早就想問，可就怕問出的答案，又要讓自己的歉疚感增加了一分。

果然，張隱點了點頭，云淡風輕地說了三個字，“照實說。”

這個人，這個人真是的，怎么都不知道拐個彎兒，也好讓亦歆更容易接受一點兒，雖然這個結果她早就猜到了。這么說，張隱為了他們，將守在心里這么多年的秘密都泄露出來了，那這樣會不會給他帶來什么不便，甚至是招來什么災禍？

亦歆這頭都著急的火上房了，張隱卻似乎并沒有什么可擔心的。只是在他看到了亦歆的眼神時，似乎也看出了亦歆的顧慮，不禁又是輕輕一笑，“你就別操這么多心了，我只是說我以前學過易容而已，其他的我沒說，娘也就什么都沒問，都已經是過去這么久的事了，再問又有什么意義。而且，她也不知道你們現在這個樣貌也是假的，所以你們還不用擔心以后知道你們本來面目的人太多了。我娘的好奇心沒那么重，而且人老了，許多事她也只是聽聽，不會去理會的。”

亦歆聽了他的“解釋”這才展顏一笑，也知道他說的這么輕松也只是不想自己有負擔而已，所以感激的心也就越發的濃烈。可是真正煽情的話語，她也說不出來，因為那太做作。

她能做到的，就是傻傻地一鞠躬，瞇著眼調皮一笑，“這位大俠，小女子萬分感激，永遠銘記您的大恩大德！”雖然有點兒酸，但這個人真的很像一個大俠。

張隱看著亦歆的滑稽模樣，終于還是沒能忍住，“哈哈”一陣大笑……

亦歆雖然聽進去了，可等到真的要坦白的時候，心里還是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她該怎么告訴慕容沖，所有的真實。

亦歆一從張隱的房間里出來，就趕緊不顧一切的跑到房間里，一個勁兒的翻箱倒柜。甚至將慕容沖以前穿的衣服全部都拿了出來，艷紅之色鋪滿一床。這些衣服在亦歆看到的時候都是感慨萬千，只希望慕容沖看到也能想到什么。

“你這是干什么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難道說我們要搬家？這些衣服都是哪兒來的？”慕容沖一進門就看到了一片耀眼的紅，他很是詫異亦歆奇怪的舉動，怎么這么多他沒見過的衣服？

亦歆正忙得不亦樂乎，一回頭就看到剛剛砍柴歸來的慕容沖，心下突然一片黯然。原本她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可卻沒想到，她還是那么膽小。只能在心里不停地念著，鳳皇，對不起！

不過現在并不是悔過的時間，她努力地使自己看起來更加愉悅，更加興奮。她飛快的跑到慕容沖面前，手中拿著一件大紅及地長袍在他面前晃了又晃，“怎么樣，好看嗎？”

慕容沖微微一愣，他伸手接過這件衣服看了又看，突然間生氣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覺，就好像遇到了最愛一般，他想都沒想的就點了點頭，眼中盡是露出的喜悅，“喜歡！太喜歡了！這真好看！不過，你這都是從哪里弄來的？為什么拿回來這么多同樣顏色的衣服？”

看著慕容沖愛不釋手的樣子，亦歆即使已經又重新給自己建筑了看似完美的準備，但還是忍不住星眸暗垂。鳳皇就是鳳皇，就算失憶，他的翅膀也還是在日漸豐滿。

“這些本來就是你的，你在以前每日都會穿這樣的衣服。那時的你……真的很耀眼，也很完美！”亦歆慢慢地回憶起當初第一次見到慕容沖的時候，他的張揚，他的高傲，他的不羈，他的狂熱，他的冷漠……他的一切的一切，美艷不可方物。

“以前？”慕容沖眉頭微微一皺，“我以前是這樣的人么？可是亦歆不是說我只是一個普通平民，我們也只是一對平凡夫妻嗎？那又怎么會有這么華麗的衣服？”慕容沖盡力的想象著自己穿上這件衣服后的樣子，平凡普通的容貌，華麗繁復的長袍，會不會有些奇怪？

亦歆聽到這兒，眼底的愧疚之情就更深了。她微微低下頭，掩飾著心里的難過，聲音也跟著低到幾不可聞，可是每一個字還是隨風慢慢飄入了他的耳中，“對不起，鳳皇，我……我真的真的對不起！一開始就是我騙了你，你從不是個普通人，從來都不曾是！在你面前，我才更像是滄海一粟，卑微飄渺。原來的你胸懷大志，聰明絕頂，即使被困在那樣堅固的樊籠里也蓋不住你的芳華！”

“我……我居然會是這樣的人？我居然會有個這樣的過去……”慕容沖對亦歆的描述充滿了向往和欣羨，原來，他也有著屬于自己的傳奇，原來他不曾就這樣平平凡凡的混過一生。鳳皇，怎么能就這樣過一輩子！

看到慕容沖很不自主的流露出心底的渴望之情，亦歆心里突然猶如刀割。沒錯，在亦歆眼中，慕容沖就是這樣的人，也許帶著現代時就有的有色眼鏡看待他，將他所有的完美擴大化。對比起來，現在的鳳皇雖然變得不那么吸引人眼球了，可是他卻更加的真實平和，更加的有血有肉。以前的慕容沖讓亦歆甘愿陪伴在左右，而現在的慕容沖卻讓亦歆更愿意同甘共苦，介入彼此的生活里。

第二節、真相

這段時間下來，原本亦歆都已經快要忘掉他曾經傾國傾城的容貌了。可是現在，隨著事情的一步步發展，卻又要重新回到過去，或者也算是進入到一個新的開始。

慕容沖剛才那興奮的表情也只是一瞬，便又暗了下來。因為他這時才回過神來，亦歆剛才用了一個字眼，名叫“欺騙”！可是不得不說，他此刻恐怕根本就顧不得其他，他現在的心中都是好奇與懷疑，甚至這其中還莫名其妙的夾雜了一絲絲內疚。而對于亦歆所說的“欺騙”，也并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氣跟不甘。

而就在這一秒鐘之后，他心底所有的小小懷疑都將煙消云散。他看著亦歆緊緊拴住了慕容沖房間的門閥，發現附近還算安全才又回到桌臺前。她不知從哪兒掏出了一瓶個非常精致的小瓶子，輕輕一斜，就倒出了些無色的藥水。只見她手沾藥水，抬手輕輕一扯，一張面具之下，熠熠大眼，靈動流盼，美妙佳人，凡間仙女。這……這是張好美的面容，原來這才是亦歆的真面目，原來他連自己的妻子都不知道長什么樣子，居然這么出色！慕容沖在心里大大的感嘆著，驚艷之余，心底又突然多出了一陣抽搐，仿佛牽動了最最敏感又脆弱的神經。眼中總是揮之不去的盡是亦歆的嬉笑怒罵，古怪精靈。無論如何，都與現在的沉靜深痛完全不同。

亦歆看著他努力回憶的難過與傷痛，心疼得仿佛連呼吸都困難。突然，亦歆好想逃，好想現在就投降，永遠不要再面對他的眼神。但是，現實就是這么殘忍。她鼓起勇氣，上前牽起慕容沖的手，又慢慢踱到鏡前讓他坐下，用了同樣的方式，揭開了屬于他自己的真實。

如果說剛才看到亦歆是驚艷，那么現在在看到自己之后，就是實打實的震撼了！他從沒有想過，一個男人也可以美到這樣！他指著鏡中的自己，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慕容沖一直都是個很在意穿著和體面的人，以前的他雖然很討厭別人談論他的相貌，但是他也從不會因為這樣就整日的蓬頭垢面。

可到了現在，慕容沖的失憶定會導致他相當于再重新接受這一切，再接受一次他是因美貌才使得他的前半生那樣悲涼，難堪，他又會怎么樣？

亦歆不敢把話說的太直接，于是就用了整整一下午的時間，將他這么多年的興衰榮辱，有她參加的和沒她參加的歷史，都細細地講了一遍。自然也包括，他與苻堅之間的種種愛恨情仇。亦歆甚至真是恨不得，將他這一輩子都講完，直接告訴他結局，希望他不要重蹈覆轍。但是，亦歆還沒能糊涂到這份上，理智上還能控制自己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

可是另亦歆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慕容沖也并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排斥和痛苦，只是眼神中有著最初的驚訝和深刻的隱忍。

“當我看到了你真面目的那一刻起，我就猜到了，我的身份一定不會是這么簡單的。只是沒想到，居然會這么復雜，過程這么坎坷。”慕容沖頓了半晌，這才悠悠的說出這么一句感嘆來，眼神中有著說不出的復雜與淡淡的傷感。

亦歆不禁莞爾，還是那句話，鳳皇就是鳳皇，心思的深沉，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這么一件驚天大事，要是放在亦歆身上，她就算不嚇死，也一定會毆死。可是慕容沖居然可以消化的這么快！甚至，從他的眼神中似乎隱隱約約還能接收到對某些事的執著。

雖然亦歆覺得有些可怕，但是她同時也很慶幸，因為他慕容沖沒有被打到而就此沉淪。看來，她擔心的是有些多余了吧！可是，這樣真的對他好嗎？是不是說明，他心中的恨有些太過根深蒂固了，甚至到了即使失憶也不會忘記的地步？

“那么，你現在有什么打算？”亦歆的心底有些忐忑不安，是因為不知道他的選擇，也不知道現在的他究竟最想要的是什么。而她也非常坦然，因為無論他的選擇如何，亦歆也會厚臉皮的一直與他在一起。

如果你決定留下，亦歆自然會很開心，與你無憂無慮的自在逍遙一輩子，做對人人都羨慕的快活神仙。到那時，她也會逼自己自私一點，不管外面的世界是陰是晴，只要他們在一起，整個世界就他們兩個。

但如果，你心中依舊是放不下很多，那亦歆也會陪著你一直走到巔峰，將所有的恨都踩在腳下，心中只有快樂，幫助你成就你的一番大業，也同時忽略掉亦歆自己心中的小小心愿。

慕容沖聞言，怔怔的看著眼神堅定的亦歆，似乎即使他表面再怎么不在乎，現在心里也還是很亂。亦歆心中也是早已輾轉千百回，強裝淡定的等著這個答案。

過了半晌，慕容沖似乎終于緩回來了心神，聲音明顯的穩定了許多，甚至還帶著些寵溺與理解，幽幽地說道：“雖然我腦中還是一片空白，但是有一點我可以肯定，那就是這一輩子，亦歆永遠也不可能會故意騙我！你的心，即使我再糊涂的時候，我也清楚，亦歆做了這么多只是為了永遠與我在一起。你的心，一直都是在我身邊的！”

亦歆心中狠狠地一震，眼眸差點都濕潤了，心里更別提有多溫暖了！亦歆相信，即使慕容沖忘記的再多，裝著的愛恨再多，他心中都是能徹底清楚亦歆的愛的，這些東西他心中還是一直都明白的。其實，如果今天失憶的是亦歆，只要能讓她繼續在慕容沖身邊，她自認，自己也能做到！這不是一種自負，更不是一種夸張。他們兩個人之間，似乎從亦歆落水的那一刻起，冥冥之中就有了安排，似乎他么早就已經心靈相通一般。

只是，亦歆雖然承認他們之間的感情，但現在看著慕容沖深不見底的眼眸，亦歆總覺得他什么都還放不下，那么，這是不是意味著，她飄渺的希望也可以漸漸地全部熄滅了？

兩人靜對無言，各懷心事，有的時候，即使有很深很深的愛情，但也并不代表就一定會有相同的信念和感知。而對于生活和夢想，那就更是有自己的想法了。

正當亦歆轉身打算放棄的時候，慕容沖突然又上前緊緊地握住了亦歆的手，很是溫柔，仿佛想要立刻融化所有的不甘與傷痛，“喂，我還沒說完你就要走啊！”

“嗯？還要說什么嗎？呵呵，其實那些，我都懂得，你不想說，我也能理解。我這就回去收拾細軟，我們明天就上路。今天……我還想對這個地方做一場完美的告別。”亦歆低垂著頭，看著他們相牽的手，說的很是傷感。她不是想影響慕容沖的判斷，只是在這里也的確發生了不少的事，有溫暖，有陽光。雖然平凡，但是也很平靜、安逸。這里，真的很適合隱姓埋名的過好日子，就像張隱一般。

“呵呵，”慕容沖不禁莞爾一笑，這個亦歆，又不是到世界末日了，只要他們兩個在一起有什么事是克服不了的。這個丫頭也太小心了些，他搖了搖頭，說道：“我好像也沒說過我要離開吧！”

什么？這是什么意思？亦歆一聽這句話，突然又是眼眸一亮，剛剛熄滅的希望之火又匆匆的燃起了點點火苗。看著慕容沖總是掛著與以前截然不同的溫柔一笑，亦歆的所有神經都隨之傾倒。好像是慕容沖自從失憶之后，就變得和很體貼，比以前“溫順”多了，最平和的笑容也總能出現在他平凡寧靜的面容上。

又是一陣寵溺的笑聲，忍不住摸了摸亦歆的頭頂，就像他還是在安慰一只小小寵物一般，“以后我可能無法保證，但是最起碼現在的我還必須要留在這兒！我還沒有徹底恢復記憶，如果現在出去，我們以后要怎么生存？不管怎么樣，我們也要怎么好好的規劃一下未來，才能作出其他決定啊！即使要去找我那個哥，我什么都不記得了，我還能很順利的呆在那里嗎？”

慕容沖說的不錯，現在的確不是個離開的好機會，這一點亦歆也是非常認同的！她雖然沒能從慕容沖那里得到最想要答案，但亦歆已經很滿足了。不論如何，在慕容沖恢復記憶做好選擇之前，她還是有再當一段時間鴕鳥的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