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消失的玉佩

亦歆和慕容沖收拾妥當(dāng)，就這樣在戀戀不舍中告別了倆人隱姓埋名生活了半年的地方。行李收拾得很快，沒想到當(dāng)初糾結(jié)那么久，現(xiàn)在說離開也就離開了。亦歆心里清楚，這一天是遲早都要來的，她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她既然不能阻止，那就只有全力以赴盡自己所能的支持他！

他們要趕在清晨之前離開，因為亦歆還沒想好該怎么與他們道別。雖然這樣的不辭而別很沒良心，可是亦歆害怕自己實在是接受不了離別的痛苦，尤其對于是張隱。拋棄一個這樣的朋友，只有亦歆自己心里清楚，將會是多么大的缺憾和遺憾。

終于事隔半年，他們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終還是踏上了這條路。亦歆知道張婆婆他們的抱怨都是有根有據(jù)的，可是沒想到居然會演變的這么快！當(dāng)他們隨著慕容沖不知從哪兒“借來”的馬車，走出了那個小小的山村才知道，這幾年中有好多地方都在鬧旱災(zāi)，天災(zāi)人禍弄得老百姓生活苦不堪言，甚至路邊就已經(jīng)看到了餓死骨。

亦歆眼睜睜地看著躺在路邊的貧民，仿佛隨時都會在人間消逝，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這些困苦是亦歆從來不曾體會到的，但看著他們痛苦的臉，仿佛與當(dāng)初在牢中受盡嚴(yán)刑拷打也差不多了吧！試問，如果是你突然聽到這一批一批的哀號聲，會是什么感受？

難道這真的都是因為她？亦歆始終記得那個老僧說的話，如果她改變了歷史，那將會給這個世界帶來空前未有的災(zāi)難！難道那如咒語般的預(yù)言這么快就應(yīng)驗了？

想到這兒，亦歆頓覺渾身冷汗直流，她甚至都不敢正視這些饑民。她冷夏亦歆的能力就這么大？居然可以影響這么多人的命運，這恐怕連神都做不到吧！現(xiàn)在，亦歆也只能自嘲一笑，眼中盡是憤恨。難道就因為她不受自己控制的穿越就毀掉了這么多的家園？那她豈不是比惡魔還可怕！說她張夫人殺掉的人多，那她豈不是更多！那老曾，不好好的念經(jīng)誦佛，為什么偏偏要與她說這么多廢話！既然早就預(yù)見了事情的發(fā)展，那為什么不早早的告訴她，在當(dāng)時就結(jié)束這一切？那樣，她也不用像現(xiàn)在這般痛苦了。不過，那樣也就遇不到慕容沖了吧……

亦歆只是一味的沉浸在屬于自己的幻想中，而忽略掉了當(dāng)初在靈隱寺之時，那住持可也是好心好意地提醒過，只是當(dāng)時的亦歆，怎么可能相信？如果有一天，突然有一個陌生人非常嚴(yán)肅的告訴你，你是顆災(zāi)星，又有誰會相信？

“怎么了？”慕容沖感覺到了亦歆的變化，不由得擔(dān)心起來。這一路上，亦歆都沒怎么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路邊的人，眼中甚至還有未收回去的傷痛。

經(jīng)慕容沖這么一問，亦歆才匆匆回了神，“哦，沒什么。那個……鳳皇，你看我們這里還有好多的干糧，可不可以分一點給這些百姓？他們真的好可憐啊！”

慕容沖不禁莞爾一笑，原來她愁的是這個啊，看樣子他的亦歆還真是很善良。雖然會這么覺得，但他還是微微皺了皺眉，遲疑道：“可是......”慕容沖神色淡然的看著地上的這些人。畢竟他是個經(jīng)過生殺霍亂的人，見慣了死亡與逃生。盡管知道這不是好事，那些難民也是無辜的，但是也不會有特別大的反應(yīng)，最起碼不會像亦歆這樣反應(yīng)這么明顯。

注意到慕容沖的神色，亦歆的眼神也不禁稍稍暗了暗，“呵呵，我知道你是想都為我留著啦，可是你看那些饑民，他們多可憐啊！其實我們帶的這些糧食分一點給他們，也是足夠我們一路上用的。鳳皇，我覺得他們比我們更需要補充些食物和水源，否則他們是都會真的沒命的！”亦歆神色已經(jīng)動容，憐憫的看著那些人。

“哎，我的妻子怎么這么善良啊！亦歆，這樣的你真的讓我覺得有些高不可攀，與你一比，我可就邪惡的多了！”慕容沖看著亦歆可愛的表情，忍不住用手輕輕地揉捏著亦歆的臉。真想揭起這張面具，看看她此刻究竟是個什么神色。他說的也確實是心里的話，亦歆有時給人的感覺，就像蓮，出淤泥而不染，讓人不可褻瀆。

亦歆聞言，頭突然埋得低低的，一點兒都開心不起來。現(xiàn)在聽來，這句話對她來說并不是夸獎，反而更像是一種諷刺。但，亦歆并未表現(xiàn)出一點兒不快，細弱蚊語，輕輕說道：“我只是在彌補自己犯的錯而已。”可是，這樣的彌補，恐怕是杯水車薪吧！

慕容沖看到亦歆的反應(yīng)，全當(dāng)她在害羞，更是眉開眼笑，但心里卻閃過一絲心疼。他有些不太明白，亦歆口中的贖罪究竟是什么意思，可能是覺得她耽誤了自己的奪權(quán)大計吧！

“更何況，這體恤民眾，解決百姓疾苦，懷有一顆慈悲的心，才能統(tǒng)治好天下，受百姓們的愛戴啊！”亦歆貼在慕容沖的耳畔，用只有慕容沖才能聽到的聲音說著。呵呵，突然將話題轉(zhuǎn)到這兒來，也這足以證明，亦歆是這個世上最了解他的人，永遠都知道慕容沖想著什么。

慕容沖也是眼神一亮，不由得開懷大笑，“夫人說什么那便是什么！”他只覺得，這亦歆也太聰明了，怕自己不會同意，居然就用了這個理由，古怪精靈啊！其實，他也只是擔(dān)心亦歆而已，他慕容沖也不是那么鐵石心腸，如若亦歆的身體能受得了，他是根本就沒什么異議的。

現(xiàn)在，二人沉重的心情好不容易都有了一絲緩解，卻突然又聽見亦歆掩飾不住的驚呼了一聲。慕容沖看著亦歆慌張的神色還以為發(fā)生了什么可怕的事，不由得也跟著緊張起來，“怎么了亦歆？”

亦歆聞言，只是雙手放在胸口，死死的抓著衣領(lǐng)，眼神中盡是害怕和恐慌，“玉佩，鳳皇，我的玉佩不見了！就是你給我的鳳凰玉佩！”

慕容沖一聽，原來是這個事情，那一顆懸著的心瞬間也就稍稍放松了下來。雖然那塊玉佩對于自己很重要，雖然那是他身份的象征。但是好歹他這塊玉佩除了他姐姐和慕容泓，還有屬于他自己內(nèi)部的人以外，還沒有誰知道這塊玉佩的含義，應(yīng)該一時半刻也不會出什么事。再者說，現(xiàn)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就是亦歆了，只要亦歆還在他身邊就一切都無所謂。

他溫暖地笑著，轉(zhuǎn)身緊緊地握住了亦歆的雙手，安慰著，“不要緊的，只是一塊兒玉佩而已，你要是喜歡等到了關(guān)中我再給你買一個就是了。”

誰知這些安慰對于亦歆來說可是一點兒都不頂用的，她依舊不依不饒地說著，“不！不一樣的！自從出了宮之后，你那塊玉佩我就一直都掛在身上，就是因為它不僅對你來說意義非凡，對我也很是重要的！那可是你送給我的，而且是你到目前為止送給我的唯一的定情信物！對了，我估計是之前收拾行李太匆忙不小心從我脖間掉出來了。鳳皇，我們現(xiàn)在回去取好不好？”

慕容沖聽亦歆說了這么多，也只能無奈的看著她。雖然感動于亦歆對玉佩的珍惜，可他們畢竟是在大逃亡，什么時候能站到慕容泓面前，什么時候才算真正的安全，又怎能因為一枚玉佩而隨意返回呢！

他寵溺的揉了揉亦歆的頭發(fā)，盡量不傷害到亦歆的心，輕輕說著，“聽話，我們對張婆婆他們不告而別就是不想連累他們，如果現(xiàn)在突然回去，他們強留怎么辦？張婆婆對我們那么好，我們怎么忍心讓她老人家擔(dān)心呢？再說了，你這樣一聲不吭的走掉，你認(rèn)為張隱會一點兒都不生氣嗎？他……那么在乎你。”

慕容沖雖是像哄小孩似的，但卻說的句句在理，而且亦歆也知道現(xiàn)在是非常時刻，就算心里再怎么不甘心也只好點頭順從了。可讓亦歆這樣順從，她的心就怎么也不會平靜。而亦歆也注意到，本來慕容沖一開始還是理直氣壯，可是說到后來就邊的聲音越來越小，更像是在……吃醋。是啊，如此敏感的慕容沖，有這么一個優(yōu)秀的大活人做他的情敵，他又怎么會察覺不出來。

暮色降臨，就著依稀的月光能隱隱看到一個不起眼的客棧的某個房里，有個嬌小的身影正“聚精會神”的換著夜行衣。正當(dāng)她躡手躡腳的踩到門邊的時候，身后突然響起了一個慵懶的聲音，“這么晚了夫人還不打算就寢，這是要去哪兒啊？”

第二節(jié)、痛徹心扉

亦歆明顯的身形一滯，一轉(zhuǎn)身就看見慕容沖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站到了她的身后，背對著月光，能看到一張普通的臉，只有那雙淺褐色的美眸，在夜晚熠熠生輝。那其中，還有道不盡的寵溺與曖昧。

突然一下，距離如此之近，還真是讓亦歆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幸虧是夜色，還看不大出來亦歆微紅的面頰。她只能裝傻地逃避著慕容沖的主題，不好意思的說著，“嘿嘿，今晚月色真的很美，我只是不想錯過，去欣賞一下而已嘛！”

慕容沖好笑的看著她那一身夜行衣，搖了搖頭，眼神卻意外的認(rèn)真，“亦歆，那枚玉佩對你來說真的那么重要么？”

亦歆知道根本就瞞不過他，也沒有一點兒猶豫的狠狠點了點頭，語氣極其堅定，“鳳皇你放心，現(xiàn)在離村子還不遠，夜里去沒人會發(fā)現(xiàn)的，我保證快去快回！”

慕容沖徹底被亦歆的執(zhí)著給打敗了，他知道亦歆雖然表面上裝著無所謂，但是其實在這一天里她的心中對這件事始終都沒放下。他搖了搖頭，也只能認(rèn)命了吧！

微微一嘆，說道：“唉，算了，你趕了一天的路也怪累的，今晚你就踏踏實實的休息，明天一早我陪你一起去！”

“哦耶！呵呵，鳳皇你最好了。我就知道，這世上只鳳皇你最疼我了！”亦歆歡呼著摟上了慕容沖的脖子，她就知道，慕容沖才不舍得讓她涉險呢！果然不出她所料，這慕容沖終于同意了。雖然覺得有些對不住他，但是只要能拿回那玉佩，就是以后再受慕容沖的懲罰她都愿意！并不是亦歆夸張，這可是慕容沖送給她的第一份正是禮物啊！第一份……多么有紀(jì)念意義。

看著雀躍的亦歆，慕容沖褐色的眸子里滿滿都是寵愛，這個亦歆在他面前可是越來越肆無忌憚了！

原本他們二人打算只是悄悄地拿回玉佩就好，可沒想到，一回到村子里，眼前的一切都將二人驚呆了。亦歆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簡直不可置信。原來那個寧靜祥和的小村子就仿佛已經(jīng)消失了一樣，留下的一片血紅之色。被血洗的村子里尸橫遍野，到處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曾經(jīng)村民們美好的笑容都凝固在了殺戮里。

“怎么……怎么會這樣？發(fā)生了什么事？”亦歆緊緊的握著慕容沖的手，都能看到指節(jié)已泛白，卻仍舊止不住的顫抖，“怎么會這樣！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隨著近乎瘋狂的哭喊，亦歆只覺得似乎悲痛比驚恐更多。他們才離開了一天多啊，怎么就發(fā)生了這么大的變化。現(xiàn)在的亦歆好希望，可以突然站起一個人，告訴她這是在過萬圣節(jié)！

慕容沖拉住幾近瘋狂的亦歆，雖然自己也很震驚，但是他知道，他必須要比亦歆堅強得多，無論發(fā)生什么，他慕容沖都應(yīng)該在第一時間充當(dāng)亦歆的依靠。慕容沖伸手狠狠的抱住她，仿佛再用些力，都能將亦歆鑲嵌在他身體里了。

她輕輕地在亦歆耳邊細聲安慰著，“亦歆，你鎮(zhèn)定一點！聽我說，你向來是最理智，最聰明的人，你要知道現(xiàn)在最重要的不是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重要的是我們應(yīng)該趕快看看還有沒有活著的村民，先救了他們再說！”

亦歆將慕容沖的話聽進去了，他說的沒錯，電視上不是還常說，無論是發(fā)生了哪種事故，最先做的就是找還有希望被救的人……竭力的控制住自己心底慢慢爬上來的絕望，在翻過一具一具尸體之后，血腥的味道帶來的嘔吐之感也已經(jīng)要讓亦歆達到極限了。強忍著不適，亦歆和慕容沖還在做著最后的努力，只祈求上天不要那么殘忍。

二人剛走沒兩步，注意力突然就被腳下的一張殘破的畫像吸引了過去。只見那傾國傾城的容貌，顧盼生輝。除了他慕容沖還能有誰！

亦歆和慕容沖均是心下一抖，只覺腦中嗡嗡作響。原來，原來在這村落發(fā)生的一切還是他們兩人造下的孽！原來這一切還沒有走到盡頭！為什么過了這么久，苻堅還是不肯放手！

亦歆實在是抑制不住了，突然大聲哭喊起來，瘋狂的向前撲找而去，“張隱……張隱……張婆婆……張婆婆，你們，你們究竟在哪兒啊！不要跟我玩兒捉迷藏啦！”

慕容沖心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他并沒有阻止亦歆近似瘋狂的尋找，眼眸中也因為自責(zé)而暗淡無光。亦歆這一次沒說錯，現(xiàn)在發(fā)生這樣的血案，的確，這都是他們一手造成的！

“張隱！張隱！”

聽到亦歆極度興奮地呼喊，慕容沖也跟著急急的奔跑過去，看到了亦歆懷中奄奄一息的張隱。他渾身是血，修長的手指都已經(jīng)血肉模糊。亦歆簡直都不敢想象，他在生前究竟遭受了怎么樣的待遇！張隱，對不起，讓你因為亦歆，受了如此大的折磨！

“你，怎么樣？給我活著！”張隱隨著亦歆的呼喚，終于肯緩緩睜開了雙眼。微弱的氣息噴灑在亦歆臉上，卻讓亦歆看到了絲絲希望，激動地亦歆早已語無倫次。

只是亦歆很慕容沖都沒有想到的是……張隱抬眼第一句話卻是，“見到你平安無事，真好。”

亦歆再也控制不住，緊緊地抱著張隱，也不在乎慕容沖是否在身邊。她大滴大滴的水珠順著眼眶不自覺的滑落著，張隱看著他流淚，心就不停地在陣痛著。他想要抬手抹掉那些他不愿意見到的淚水，可卻怎么也抬不起來。

他無力的聲音再次響起，“你……你們剛走，就有好多黑衣人來……來找你們，他們拿著畫像挨家挨戶的查，挨家挨戶的搜。可是大家沒有人告訴他們。只是最后他們從你們曾經(jīng)住過的房間里搜出了一個玉佩，問……問我們你們的去向，不說就要殺了我們，呵呵，不過，亦歆你可以放心……我……我們，并沒有……沒有告訴他們……”

話音還沒落，突然覺得張隱此刻極力展示的笑容就如孩童一般，純澈透亮。他顫抖著，使勁最后一絲經(jīng)歷，從胸口里，掏出了兩張軟皮面具，依舊是普通的樣貌。

“你……你聽我說，我的時……時間不多了，這……兩張臉……是我……留給你們的，本打算……等到……你們走……走的那天，我就送給……你們，看來，這要提前了……既然……他們，能找到這兒……這兒來，那，就應(yīng)該……是有人泄密，雖……雖然，這里的人，不知道……你們真……真正的長相，但是，為了……安全……安全起見，你們，換上吧……”

張隱吃力地一字一句的說著，斷斷續(xù)續(xù)，都是對亦歆和慕容沖的擔(dān)心！難道，他就一點兒都不恨，要不是他們，這里的人只會還在安安分分的過著日子，又怎么會招致這樣的災(zāi)禍！張隱啊張隱，你究竟要亦歆對你有多少愧疚？

突然，在張隱說完這些話之后，亦歆只感到懷中的身體越來越沉，似乎在沖亦歆耍著賴皮，好像他就是不愿意醒一般。無論亦歆怎么搖，他都無動于衷，包括亦歆撕心裂肺的哭喊，他……也永遠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