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復仇心起
在牢中渾渾噩噩,所有的一切,都是靠著怨恨的信念。只有慕容凌和張夫人會時不時的來看她,雖然一個是來給她力量,一個是來刺激她。亦歆現在對于張夫人的諷刺已經麻木了很多。因為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是既定的事實,即使她再悲哀,再怨天尤人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在這里,亦歆學會了一個道理,無論自己的心是怎樣的,無論自己有多么的感動或痛恨,都改變不了任何的事情,災禍依舊是災禍,大難依舊是大難。
本來第二年的秋天,亦歆就應該被苻堅判以極刑的,可是正巧這兩年正是戰亂集結之時,邊疆不時的有小國進犯。因苻堅曾說過,他要親自監斬亦歆,可是這兩年光是那些國家大事就令他忙不過來了,還哪有時間來殺一個微不足道的女子,所以有幸,亦歆就這么在牢中活了下來。
直至有一日,在牢中的亦歆早已不知是何年何月了,感覺自己就像是被無期監禁了一般。只聽慕容凌說苻堅打了大勝仗,并且全國的瘟疫和天災都已經幾乎全數消滅,心情大好,便為了歡慶這一盛事,大赦天下。
亦歆終于可以平心靜氣的理解苻堅所作的一切了,她亦知道,苻堅是故意借口國事,以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放了“紫鳶”一條生路,無論是出于什么原因,亦歆都會默默地記下他對自己的恩情。其實,自從來了這個世界,對她有過大恩的又何止他一個,也許,自己來到這兒欠了這么多人,真的是個錯誤。就像當年,藍暻瞳也曾對她說過,只要遵循歷史,或者自己徹底從這兒消失,便什么都不會發生了。可是,讓她離開自己的摯愛,又豈是那么容易啊!
在牢里住了這么久,走出皇宮,卻突然莫名其妙的對這里依依不舍起來,畢竟這里有太多的回憶了。剛剛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就是皇宮,初次嘗試到了真正的勾心斗角就是皇宮,得到了第一個為自己獻出生命的姐妹就是皇宮,遇見他......亦是皇宮。
“亦歆!”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樣子,多年之后的他,依舊是傾國傾城!亦歆什么都沒說,只是那樣對望著他,她知道這不是夢!
“亦歆,這么多年你受苦了!我沒有辜負與你,雖然我現在依舊是當年的官職,但是我的勢力也在日漸擴大,可以與苻堅老賊對抗的時間不遠了!”慕容沖也是激動不已,真不知該說什么才能補滿他們分別的日子。
“我知道......我都知道!”亦歆一直都知道,戰爭和勝利對于慕容沖來說意味著什么。這么多年不見,慕容沖雖然還是那么美,只是也成熟不少。
“亦歆,這兩年的時間,無論有什么我都能想通了,我會帶你回家!”慕容沖深邃的褐眸閃著奪目的光芒。
亦歆抬起頭,傷感的看著慕容沖,回家?他帶她回家?哪個家?似乎慕容沖所說的家,他已經沒有資格再回去了,無論當初她是因為什么原因,總之也是她先拋棄了家,也就不能再回頭了!雖然感動于慕容沖的理解,但亦歆卻是一動未動。
“亦歆……這是你一直想要的不是嗎?我知道,你不是不想與我在一起的!”
“沒錯,我是去救了你,但那并不代表我就真的愿意跟你在一起!到現在為止,坐擁天下的依然是苻堅!還有……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我的父母根本不是苻堅的軍隊所殺,我當初是怕你們殺我滅口,所以才編這樣的謊言!”
慕容沖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亦歆,其實他早就能猜到什么父母雙雙被苻堅狗賊所殺,那也許就只是為了活命,可是那時的她是不是騙自己的,慕容沖早就已經不介意了。只是他想不通,以為已經守得云開見月明了,可究竟為什么,亦歆還是不愿意跟他一起離開?
亦歆也管不了那么許多,只能硬著頭皮,強忍著心痛道:“你不用這樣看著我,我想我這樣做也不會很過分吧,這世上的人誰不怕死?更何況,自從我跟了你我得到什么好處了,每天不是擔驚受怕,就是幫著你喊打喊殺!不過你放心,即便我打算留下,我也絕不會將你的秘密說出去的,畢竟我已替你隱瞞了這么多年,如果現在說出去,我也會受牽連的!”
“亦歆,你,你要留下?為什么?只是因為我不是最強者?”慕容沖實在是有些不能理解,難道多年不見,他們之間已經有了這么深的隔閡了嗎?慕容沖已經不能完全掌握亦歆的心了嗎?
亦歆聞言突然微微一笑,“難道這個理由還不夠嗎?試問普天之下,有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是最強的!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將藍暻瞳歸于你的門下,并好好的重用他,這也算是我幫你官復原職的報答吧!更何況,我也是為了你考慮,藍暻瞳也是個很好的下手,可以幫你很多的!”
亦歆越是淡然,慕容沖腦中就越是亂了方寸,現在能想起來的,只剩下這幾年與她走過來的點點滴滴,他知道,亦歆是個心思獨立的人,從沒想過任何人,她會做這樣的決定,一定是有屬于她自己的理由。說她是愛上了苻堅的權利,慕容沖根本不會相信。慕容沖寧愿猜測,亦歆是真的喜歡上了苻堅這個人!
他雖然有些不知所措,雖然心里在一陣陣的滴血,但是他仍是愿意微笑著,問道:“你真的要留下?”
亦歆并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說再多也沒用,因為如果事實不可以改變,那么亦歆所作的決定也不會改變。
亦歆只覺得,慕容沖真的是成熟了很多。以前的他,就算不會與她大吵大鬧,也肯定不會這么平心靜氣的。既然慕容沖可以進步這么多,那么她冷夏亦歆也一定不會輸給他的!
可是,鳳皇,你的亦歆一定要留下,留下來報答所有人的付出,對不起,是亦歆負了你……
紅墻碧瓦的宮墻,隔離天日,恍如一個黃金夢。夢斷,即是消逝。
時光變遷,許多事早已逃離了我們的掌心,身不由己。就像亦歆,多年之后,那個任性,只為了愛情而活的她已不復存在。在牢中的兩年,她想了太多,也許不該這么的執著,也許就當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瀟灑的離開,或者繼續追逐著心愛的人就好,永遠這么天真單純。可過了所有的關,卻過不了自己這關,無論雅薰、畫扇是因為什么而死,也無論他能不能理解或者原諒自己,亦歆都不能置身事外,只有走這條路,無論付出任何代價……
她要復仇!為自己復仇,為雅薰復仇,為真正的紫鳶復仇,為昔日害過她的畫扇復仇,更要為她付出如此多的鳳皇報那重傷之仇!
第二節、陰謀心機
因為亦歆已獲大赦,所以亦是無罪一身輕,卻毅然決然的回頭,再次爬進了那無底的深淵之中。可是,她畢竟曾經是個戴罪之人,所以想要與今年其他的秀女一樣,只怕是難上加難,這期間亦歆更是比三年之前要努力的多,甚至在負責選秀女的公公身上也花了不少的金銀財寶,以亦歆的姿色,還有慕容凌有明有暗的幫助,能夠面圣似乎已經不成問題。
也許慕容凌畢竟在苻堅身邊這么多年,所以真想要猜測苻堅的心思也并不是很難。于是在一個風和日麗,苻堅心情大好的時候,提出了讓亦歆重新進宮的想法。本來還以為,出了這么多事,苻堅對亦歆是眼不見為凈的,可是他卻一口就同意了。因為這件事,張夫人還明示暗示的提了很多次,只說是以紫鳶這身份恐怕是不妥。可是似乎這次苻堅的心意很堅決,對張夫人的“建議”并無所動,也許苻堅也是知道一些有關于張夫人和亦歆之間的恩怨的吧。
在無盡的孤單與痛苦之中,亦歆堅強而堅定的走著長滿荊棘的路,逼著自己不能回頭,否則不知自己會看到什么風景。還有兩日就要初選了,這兩日千萬不能出任何差錯!
“紫鳶姐姐!”
一聲興奮的聲音,依舊是俏皮的衣著,天真無邪的面龐,亦歆看到眼前人,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觸,也許這么多年,該變得不該變得都已經變了,可是看樣子,只有她沒變了,不禁眼中含淚,“我的玥玲!”
兩人相擁而泣,“紫鳶姐姐,玥玲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還以為……”
亦歆輕輕地揉擦著玥玲的頭發,極盡寵愛的眼神,仿佛玥玲是亦歆好不容易才撿回的至寶,只要自己不小心,這個至寶就會消失無蹤,亦歆也實在是怕了吧,“呵呵,傻瓜,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可是紫鳶姐姐,你不是已經免罪出獄了嗎?為什么又回來了?”
“我……”亦歆一時也不知該怎么好好的跟她解釋,難道說回來只是為了報仇?玥玲很天真,如果告訴她也許會又將她卷入自己的風暴之中,當年自己已經犯過這樣的錯了,“沒什么,姐姐只是無處可去了,而且我也怕玥玲孤單啊!”
玥玲聽了更是開心地笑了,“紫鳶姐姐你放心,在這里我永遠都不會讓你孤單的!妹妹還有事不能多呆,先走了,改天來看你,呵呵,也許到時候就該喊你娘娘啦!”
“調皮的玥玲!這話怎么能亂說!呵呵,好了,你快去吧,別耽誤了正事!”
看著玥玲活蹦亂跳的背影,亦歆甚至覺得自己現在與她相比,就像一個惡魔,永遠的不見天日!
“鄂公公好!”
鄂公公乃負責這一屆選秀女的一切事宜的人,在訓練期間可謂對每一位秀女都是至關重要的。
只見那鄂公公本是來勢洶洶的,不知又在生什么氣,可是一進門見到秀女們卻突然又高深莫測的笑了起來,看得亦歆是毛骨悚然,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份,還以為他要刺殺自己!對啊,為什么他今日一進來就用這個表情一直盯著自己一個人呢?
鄂公公緩緩踱步,慢慢靠近了亦歆,不禁使亦歆往后踉蹌了一步,“咱家聽說今年的秀女當中有人竟然私下里對別人進行賄賂,為了能蒙混過關,我想各位都知道,這是犯了宮規的大忌,一旦發現便永無進宮的資格!”他說到此處,突然轉身面向亦歆,眼神犀利,“是吧,紫鳶小主!”
亦歆被這一句激得立刻清醒不少,沒錯,亦歆是賄賂了不少人,可是聽說這鄂公公平時表面上對各位秀女都是一碗水端平,可其實也是個貪愛錢財,趨炎附勢的小人,所以亦歆自是也給了他不少金銀,今兒這是怎么了?這明顯是針對亦歆個人的,可亦歆自問也沒有得罪過他,這樣光明正大的挑釁,難道就不怕自己將他的丑事說出來?
亦歆知道這事兒絕對不簡單,依然鎮定自若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公公說的沒錯,紫鳶一直謹記宮規,從不敢逾越。更何況,這種事是害人害己,那收受賄賂的人一旦查出也是大罪啊!”說著輕輕抬頭,卻并未從鄂公公眼中看到一絲的不安,反倒是滿含得意的笑容。
“呵呵,紫鳶小主好像什么都懂,可為什么卻要干這種糊涂事呢?”
亦歆心中也開始忐忑,卻又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紫鳶聽不懂公公所言,還請公公明示!”
鄂公公又緊緊地盯著亦歆,目不轉睛,聲調更是高到要讓所有的人都挺清楚,“大膽紫鳶,咱家給你主動認罪的機會,你卻還是執迷不悟!有人舉報你私下里賄賂他人,已經證據確鑿,你還想抵賴!”
亦歆終于明白他要干什么了,“我冤枉!您說什么證據確鑿根本就是污蔑于我,我根本沒干過這樣的事,何來證據!”亦歆現在其實已經開始著急了,究竟是什么人要害自己,而且現在還不能惹鄂公公,否則自己就算是過了這關,將來也許還要多出許多的麻煩!
“哼!沒干過?來人啊,給我搜身!”
只見門外突然出現數個“壯碩”的嬤嬤,上來就將亦歆的手腳都束縛起來,亦歆不用武功根本掙扎不過,可是身上根本就什么都沒有,難道真的是有人要故意害自己!
其中一個膀大腰圓的嬤嬤在亦歆的腰間來回摸索了一陣,并從中取出了一枚玉佩,交予了鄂公公手中。
鄂公公手握玉佩,在亦歆面前來回的晃,“這難道還不是證據嗎?宮中的規矩,每一個秀女在參選期間都必須是凈身,不能從自己的家中或者來時的包袱中拿任何的錢財,更不能佩戴自己的首飾,穿自己的衣物,更何況是佩戴這種上乘的玉佩了!你說,如若你不是用來賄賂人的,那你這玉佩是哪兒來的?為何要破壞宮規?”
面對鄂公公的步步緊逼,亦歆真的是傻了,怎么會……怎么會……“公公,我是被人陷害的!這個玉佩不是我的!”
鄂公公一臉奸詐的笑容,相當于判了亦歆極刑,她知道這肯定是那老太監與別人合謀的,或者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難道又是張夫人?
“呵呵,我看紫鳶你還是到牢里喊冤吧!把她給我拖出去!”
“住手!”
正在屋內亂作一團之時,一個頗具威嚴又不失得體的聲音響起,立刻便鴉雀無聲。
“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眾人稍拾清醒,齊齊跪地。
一如初次見面一般,赤紅色的拖地長袍,盡顯高貴典雅,其眉眼間卻又不自覺的流露出謙和、溫柔。只是亦歆不明白,這茍皇后現在來是意欲何為。
“你們在干什么?”茍皇后畢竟是母儀天下,她的一句話也令鄂公公抖一抖。
“回皇后娘娘,奴才正在逮捕犯人。”
茍皇后走近,瞇起眼睛,依舊是用看不懂的神情打量著鄂公公,又看看亦歆,“逮捕犯人?這里都是進貢的秀女,何來犯人!就算是有,皇上也已經赦免了,你個奴才又在這作什么浪!”
鄂公公一聽,雙腿一軟立刻倒地,想必也是心虛,“娘娘息怒,奴才萬萬不敢在這兒造次!奴才也是依據抓人的,這個紫鳶在訓練期間為獨占鰲頭而賄賂他人,這玉佩就是證據!”說著還將那塊兒成色上乘的玉佩雙手托舉得高高的,以顯示無辜。
亦歆埋首,不甘心的為自己辯解,道:“娘娘圣明,這塊兒玉佩一看便知價值不菲,在這宮中只怕只有地位顯赫之人才配有,奴婢怎會擁有此物啊!”
茍皇后拿起細細看,又不時地抬起眼瞄幾眼還被捆的匍匐在地的亦歆,微微一笑,“這塊兒玉佩的確是紫鳶的!”一句話還未落音,就引起在場所有人的紛紛議論,亦歆也不可置信的看著茍皇后,那鄂公公更是笑得陰險,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不過……我的意思是,這東西是凌妃賞給紫鳶的,我見過這個玉佩,凌妃還與本宮提過此事。”
鄂公公一聽便知這皇后要給亦歆脫罪,定然不肯就這么松手,“娘娘圣明,只是奴才們之前確實沒有聽說此事,而且,宮中歷來的規矩,秀女是不能私自佩戴飾物的。”
茍皇后聽了這句話突然快步走到鄂公公身前,這把鄂公公可是嚇得不輕,她雖未說話,但明顯已經在震怒了,“好你個大膽的奴才!難道一個貴為皇后,一個是貴妃,上次給下人個東西還要跟你這死奴才通報一聲?你到底是吃誰的飯的!不要忘了,這后宮一切的規矩都是我定的!”
此時,那鄂公公已經癱倒在地動彈不得了,只剩嘴巴還在喋喋不休,“奴才該死!皇后娘娘饒命,皇后娘娘饒命啊!是奴才糊涂,沖撞了皇后娘娘,奴才這就給紫鳶小主松綁!”
一場鬧劇就這樣在茍皇后的主持下漸漸拉下帷幕,茍皇后見到亦歆洗刷了“冤屈”,也什么都沒再多說就起駕回宮了。這一次事件的發生讓亦歆因禍得福,周圍的人看到茍皇后如此偏袒這個秀女,而在日常的訓練中偶爾也聽宮中年頭久的下人說起過有關“紫鳶”的“傳奇”,所以這些剛剛進宮的人對她也是表面敬重,甚至巴結。那鄂公公雖然心里憋著火,可是因為茍皇后,也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只是亦歆實在不明白,究竟是誰陷害的她,雖然她也基本猜出是張夫人想再次斬草除根,可是這個玉佩是誰放的?能貼身放置在她身上的必定是她的熟人,而且是今日才有過“親密接觸”的,否則昨夜就發現了。
今日……今日似乎只有……亦歆腦海中只想到了自己和玥玲相擁的畫面,“不!不可能的!那太可怕了!”
亦歆迅速地彈坐而起,思緒早已混亂,她想到當年玥玲總是為自己抱不平,甚至曾冒著生命危險來救她,以前的點點滴滴歷歷在目……突然一個畫面跳轉,玥玲面對著久逢的自己喜極而泣,單純可人,可倆人相擁在一起,玥玲的面龐在自己的身后,卻變得陰險狡詐……
這還是當年生死與共的好姐妹嗎?她實在不能相信,人,可以變化這么多!也許,是亦歆自己查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