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笑響點亮了四面風(fēng);
輕靈在春的光艷中交舞著變。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煙,
黃昏吹著風(fēng)的軟,
星子在無意中閃,
細(xì)雨點灑在花前。
那輕,那娉婷,你是,
鮮妍百花的冠冕你戴著,
你是天真,莊嚴(yán),
你是夜夜的月圓。
雪化后那片鵝黃,你像;
新鮮初放芽的綠,你是;
柔嫩喜悅,
水光浮動著你夢中期待的白蓮。
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
是燕在梁間呢喃,
——你是愛,是暖,是希望,
你是人間的四月天![1]
柳絮坐在有大大落地窗厚厚窗簾的房間里,手中握著那本林徽因傳,每次翻看似乎都是這一頁,只因著這一頁里有這首她最愛的詩篇。
“你是一樹一樹花開”,曾幾何時,阿甘就是她愿意倚靠的大樹,是她的溫暖和希望。
阿甘說,他最喜歡聽她給他讀詩,讀散文,讀小說,讀各種美麗的文字。
阿甘說,他喜歡聽她讀文字的聲音,這聲音里充滿了溫柔和寧靜,聽她讀文章的時候,他會覺得這個世界是安靜而平和的,連周圍的空氣都綻放著花開的聲音,讓他貪戀。
柳絮喜歡大大的落地窗后掛著厚厚的窗簾,連接窗簾的塑膠圓環(huán)要很滑順,像女人剛剛洗干凈的頭發(fā),梳子放上去,會順著發(fā)絲自然滑落。
手指輕輕撥動窗簾,它們便會輕快地移向兩邊,伴隨著小小的白色的滑輪輕柔的滾動聲,似乎有一只手,溫柔的撥動著心里的那根柔軟的弦。
就像,女子慢慢打開心底的窗簾,猶豫著讓絲絲縷縷的陽光滲透進(jìn)來。
她說,厚實的窗簾讓人感到安全,讓她想要晨昏顛倒的時候可以不受光線的干擾。
但是這個傍晚,柳絮纖細(xì)修長的手指撥開了這厚實的窗簾。窗外,有幾縷云霞映照在藍(lán)絲絨一樣的天空里,給大地抹上了一層薄薄的胭脂紅,像是一個害羞的女子,蒙著一層擋不住面容的輕紗,半遮半掩間卻是更添了幾分暈染的美麗。
陽光斜斜的灑進(jìn)屋里,九月的斜陽,溫柔的讓人沉醉。
柳絮的一只手捧著那本翻看了無數(shù)遍的傳記,眼睛望著那地上的一片纖細(xì)的手掌形向天空祈禱的嬌艷的花朵,另一只手輕撫在小腹上。
窗外有風(fēng),撥動了眼角的發(fā)絲。仰頭四十五度,目光落在天際的云霞上,思緒似乎飄向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
嘴角牽起一絲莫名的弧度,似滿足,似感傷。
十二年了,柳絮和甘正認(rèn)識了這么久了。
“好悠長的歲月”,柳絮下意識的撫了撫自己的臉頰,似乎面容也隨著這長長的逝去的歲月而變得蒼老了許多。不覺心底深深的嘆息了一聲。
她似乎一下子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是怎么度過了這么漫長的歲月。圓中帶尖的臉上乍看似乎并沒有留下太多歲月的痕跡,心里卻印刻著這些年歲月的年輪,怎么樣都無法揮去。
九月是容易回憶的季節(jié),也是那血紅色的花葉永不見的曼珠沙華盛開的季節(jié)的尾巴。她記得她和甘正就是相識在這樣一個季節(jié),那血紅色的花開成一片一片海洋卻終究是到了花季末期的時候。
自從柳絮看到這花的第一眼起,她就愛上了這種花,手掌形的纖細(xì)的如絲的花瓣往上虛張著,似乎是在向上蒼祈禱著什么,而且有花的時候就看不到葉,葉子長出來的時候又看不到花?;ㄈ~兩不見。
“如果愛一個人就像愛上一種花一樣簡單,那么塵世間大約就會少去很多苦楚了吧?!焙芏嗄昵?,甘正和柳絮坐在那些花海前,柳絮輕聲的呢喃。
她記得關(guān)于曼珠沙華有很多傳說,可是她只偏信這一種。
很久很久以前,城市的邊緣開滿了大片大片的彼岸花——也就是曼珠沙華。
守護(hù)在彼岸花身邊的是兩個妖精,一個是花妖叫曼珠,一個是葉妖叫沙華。他們守候了幾千年的彼岸花,可是從來無法親眼見到對方。
因為花開時看不見葉子,而有葉子時卻看不見花?;ㄈ~之間,始終不能相見,生生相錯??墒?,他們瘋狂地想念著彼此,并被這種痛苦深深地折磨著。
終于有一天,他們決定違背神的規(guī)定,偷偷地見一次面。
那一年,曼珠沙華紅艷艷的花被惹眼的綠色襯托著,開得格外妖艷美麗。
可是這件事,神卻怪罪了下來。曼珠和沙華被打入輪回,并被詛咒永遠(yuǎn)也不能在一起,生生世世在人世間受到磨難。
以后的很多年里,柳絮都覺得甘正和自己就是一株花葉生生相錯的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