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深夜提前返回,并沒有來得及和夏鶯兒告別,雖然他們就住在隔壁。
第二天一早,夏鶯兒和李杰平起床洗漱,夏鶯兒邊刷牙,邊含糊不清的問李杰平:
“你昨天晚上有聽到什么聲響嗎?”
“噢,隱約好像是打雷聲。”李杰平隨口應了一句,有點睡眼朦朧。
夏鶯兒看著窗外艷陽高照的天氣,睨了李杰平一眼,
“睜著眼睛說瞎話,你看外面的天氣像是打雷嗎!”夏鶯兒含了口水,漱了漱口,吐掉,思索了一會兒,說:“感覺聲音離我們的房間特別近,該不是隔壁……”
夏鶯兒邊說邊催促李杰平,“快點刷牙洗臉,我們去約柳絮和甘正出去玩,聽說臨湘附近有一個國家級風景區,特別美,我們都還沒去過呢,今天可以一起去一下。”
李杰平三下五除二收拾了一下自己,和夏鶯兒一起出門來到甘正的房門前。
夏鶯兒敲了敲門,“柳絮,你起床了沒?”
沒有人答應。
門是虛掩著的,李杰平推了一下房門,往房間里瞄了一眼。
只看到甘正一個人呆呆的坐在房間里的那張椅子上,面無表情,,頭發凌亂,面容憔悴,似乎一夜未睡的樣子。
夏鶯兒打趣他:“帥哥,什么時候你也開始玩起滄桑來了啊,柳絮呢?”
李杰平往房間里了細細觀看了一下,也沒有看到柳絮的影子,而且房間里沒有了任何女人的衣物,于是輕輕碰了碰夏鶯兒的胳膊,把她拉回自己的房間。
“看來柳絮已經走了”李杰平若有所思的說,“昨晚我隱約聽到甘正房間傳來哭泣和爭吵的聲音,但是聽不清楚,就又睡了過去”。
李杰平的話驚醒了夏鶯兒,她記起凌晨她起床去洗手間時似乎是聽到了隱約的哭泣聲和一聲巨大的關門聲,當時以為是風吹倒了什么東西,并沒在意。
“不會出什么事情了吧!”夏鶯兒擔心的說。
李杰平心里猜到了幾分,可能是和那個叫楊豐研的女孩子有關,心里不免生出一絲內疚,幾個月前,是他極力介紹他們認識的。
卻并沒有和夏鶯兒說,怕這個心直口快的女孩直接沖進去找甘正質問,看她對柳絮一見如故的感情,似乎都不輸于對他,想到這,李杰平輕輕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我不是要和一個女孩子吃女朋友的醋吧。”
正思索間,突然發現夏鶯兒站在了自己的面前,眼睛直直的盯著自己,一字一句的說:
“楊豐研是誰?”
李杰平楞了一下,神色有些尷尬和不自然,而這一切都落在夏鶯兒的眼睛里。
“一個普通朋友。”李杰平有點猶豫。
“普通朋友?普通朋友會讓柳絮不辭而別嗎?普通朋友會讓她歡喜而來,哭泣而去嗎?你們男人都是一個樣,天下烏鴉一般黑。”夏鶯兒遷怒起來,心里在為柳絮委屈,聲音有些激動。
李杰平從未看到夏鶯兒如此激怒過,試著走向前拉了她一下,卻被她用力一甩手甩開。
“你究竟還有什么事情瞞著我啊?”夏鶯兒又吼了出來。
“沒有沒有,小姑奶奶,我哪敢呢!”李杰平叫苦求饒。
“那你到底說不說?”夏鶯兒杏眼圓睜,瞪著李杰平。
“老婆大人息怒,我說我說。”李杰平舉手投降。
于是他就把兩三個月前,甘正過生日時,他介紹了楊豐研給甘正認識,本來只是希望他們交個朋友,以后仕途路上會容易一點的想法一股腦兒告訴了夏鶯兒。
“我本來只是想讓大家成為朋友,以后可以互相幫忙,因為楊豐研老爸是本市的高官,他一句話夠可以讓我們少奮斗十年。”李杰平不停的解釋,
“誰知道楊豐研一眼便喜歡上了甘正。上次甘正生病的時候,她天天都去看他,再后來,不知道兩人是不是有了關系,就……”李杰平不敢再往下說了。
他看到夏鶯兒霍得一下站了起來,小小的拳頭緊緊的握著,臉上漲得通紅,罵了句“真不要臉”,就氣得說不下去了。
夏鶯兒平日里嘻嘻哈哈,甚少這么激動。為著柳絮,她覺得自己的肺都要氣炸了一樣。
心里想:“既然李杰平說那個女孩子的父親是臨湘的高干,那么攀上她,就等于有了位子,房子,車子和票子。”
“又因為她是獨生女,做了其父的成龍快婿,何愁不飛黃騰達,少奮斗幾十年。看來希望少奮斗幾十年的不只是女人,還有這些初入社會怕辛苦的男人。”
夏鶯兒腦子里七想八想,心里覺得有點悲哀,不止為柳絮,也為自己。突然間變得安靜沉默了。
李杰平在旁邊看的真切,看到夏鶯兒漲得通紅的臉色變得時白時紅,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鶯兒,你怎么了,怎么不說話了?”
夏鶯兒冷冷的看了一眼李杰平,“你大約也有這種想法嗎?只不過人家沒有看上你。”
“我發誓,絕對沒有,我生是夏鶯兒的人,死是夏鶯兒的死人。”李杰平開始賭咒發誓,耍貧嘴。
他們這幾個機關里混得窮小子,私下里也常常開這種上門女婿的玩笑,玩笑歸玩笑,久而久之,他們又有誰沒有心動過?!
當然也包括甘正,何況他天生了一副帥氣吸引女人的美好皮相。
李杰平記得那晚,因為有女孩子,他們這幫兄弟就特別興奮,氣氛很High,輪流著向楊豐研獻殷勤,甘正雖然沒有別人做得露骨,卻也時不時醉眼迷離的瞄了她幾眼。
那天晚上玩到很晚,大家都喝的有點高,甘正因為順路就送楊豐妍回家,不知是楊豐研真的喝高了,還是高跟鞋走路太難,總是東倒西歪,快要摔倒一樣,甘正也就順勢一路攙著她回去。
柳絮走出錢唐火車站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時分。夜幕下的秋天涼風習習,柳絮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
從此,這個孤獨的城市里只有自己一個人守著孤獨,應付那必須做下去的工作和過下去的生活。柳絮不由得嘆了口氣,心底有一陣陣的悲涼,這大約都是她應該承受的吧!
看著車站人頭攢動的人群,柳絮覺得自己如此渺小,仿佛會隨時淹沒在那陌生的人群里而找不到痕跡。
“也許,下一刻徹底消失也不會有一個人發現。”柳絮的心里掠過了一個轉瞬即逝的念頭。
排隊打車的隊伍很長,時不時會有那種私人營運的“黃牛”車主過來搭訕要不要乘車,柳絮依次排在隊伍的最后,面無表情。
好不容易坐上出租車,卻一路擁堵著,到家時已經晚上十點鐘。
回到冷清的房間里,柳絮伏在床上,眼睛干澀而疼痛,卻不再濕潤。不知是不是昨夜已經流干了她所有的淚水,此刻的她,除了心里像是被抽空了一樣,竟然沒有任何其它知覺。
她甚至還在懷疑,昨夜發生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只是自己的一個噩夢而已。
當天夜里,柳絮睡得很沉,覺得腦袋一直很沉重,全身發冷,眼睛一直閉著,僅存的一點意識仿佛一直在告誡自己,“千萬不能生病,千萬不能病倒。”
第二天,卻終究沒有逃過病魔,額頭發燙,手腳冰涼,柳絮知道自己抗不過去了。
昏昏沉沉睡到中午,勉強掙扎起來,去最近的醫院里看病,無疑又是一番逃不開的各種檢查。
懷抱著醫生開的點滴,柳絮一個人走到醫院的大廳里,那里都是不用住院的病人打點滴的地方。
大廳里擺放著一排排的椅子,一個挨著一個的吊瓶掛在兩張椅子中間的架子上,一點一滴的落下,那樣不急不燥的通過被膠帶捆綁的針孔,輸入人們的身體里。
柳絮看著落下的點滴,仿佛血液里污濁的東西在被那透明的液體洗滌,全身清爽了許多。
十一長假很快結束,柳絮把自己扔到忙碌的工作中,每天忙的昏天暗地。
忙忙碌碌中,時間很快到了圣誕節,錢唐的天氣異常的清冷,但卻沒有下雪。沒有雪花的圣誕節,在柳絮的印象里,不似真實的節日。
那天不是周末,柳絮一如既往的在辦公室里忙碌到很晚,冬日的白天總是特別短,天早早的就暗了下來。
她走在熱鬧的街頭,乘上最晚的一般公交車,往“家”的方向趕去。車上稀稀落落的坐了幾個人,柳絮撿了后排靠窗的一個座位坐下。
心里冷冷清清的,如這冬日里的空氣一般。
手機滴的一聲,響了一下,是短信的聲音。
柳絮從包里翻出手機,打開來,是甘正的短信,“圣誕快樂!”這段時間,柳絮再不曾聯系甘正,也不曾得到他的任何消息。
乍然收到他的消息,柳絮心底深處的傷疤尚未痊愈卻又被撕開,一點一滴,像是輸液時吊瓶里紅色的液體,伴隨著滴答滴答的聲音。
輕輕抬了一下手指,短信被刪除。仿佛也是妄圖刪去那段不忍回首的記憶。
眼睛卻不爭氣的變得濕潤,從昏暗的車廂里往外看去,路邊的霓虹燈的光線朦朦朧朧的四散開來,時明時暗。
腦海里一片空白的柳絮,突然被再次的短信聲音驚醒。
“柳絮,我結婚了,祝我幸福吧。”是許久不曾聯系的大學學長歐陽晨,那個曾經呵護照顧她那么多年的男子。
“祝你幸福!”柳絮濕潤的眼睛里滴出一顆滾燙的眼淚。為了那些逝去的美好年歲。
沒有什么是永恒不變的,變化是唯一不變的真理。
柳絮沒有急于清掉殘留在臉上的淚痕,下了車,任憑風吹干那些許的痕跡。
圣誕節之后的工作變得不再那么忙碌,舊歷年前更多的是掃尾和清算的工作。
貳零壹零年的那個春節,柳絮過得沒有記憶。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寒風冷徹骨髓,她把自己窩在房間里,瑟瑟的度過了那個合家團圓的舊歷年。
春節過后,柳絮變的更加安靜了,看不出一絲喜怒哀樂,她搬了家,換了工作。
搬家的時候,柳葉來幫忙,看著日漸憔悴和消瘦的柳絮,不無心疼的說:“何苦把愛情和工作一起丟了,這樣太辛苦了。”
柳絮嘴角牽起一絲倔強的微笑,“不置之死地,怎么重生,這里有太多回憶不忍觸碰……”
彼時,柳葉已經結婚生子,日子過得平淡而幸福。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被柳絮堅定的眼神所制止了,她知道柳絮是一個執著的人。執著著自己的愛和恨,執著著自己的堅持。
她平靜的發了一條短信給甘正“結束吧,也許錯的時間遇到對的人,就注定是一場悲劇。”
自十一歸來,柳絮和甘正都不曾正式的說出“結束”那兩個字,柳絮就如當初傳統的甘正一樣,需要明確清楚彼此的關系。
她怕自己找不到該走的人生軌跡。
柳絮沒有收到甘正的回信,或者,甘正回了,柳絮因為換了手機號而沒有收到。
可是,回了又怎么樣呢,柳絮知道,她不會輕易下決定,可是一旦決定了,她也就不可能再回頭了,不管內心需要經受怎樣的掙扎和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