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時候,何玉從江城趕到了上滬,住在了宋恒和云子哲租住的兩室一廳里。
在何玉到來的前一天晚上,宋恒走到云子哲的房間,神色有些不大自然:
“云子哲,把我的房間給何玉住一段時間吧,我住的那個房間方向朝南又有陽臺,女孩子住會舒服一點。”
云子哲看了宋恒一眼,若有所思的答應了一聲。
從此,宋恒每天都和云子哲擠在一個房間里。
何玉住進宋恒的房間里之后,從未把自己當客人,她把房間打掃的很干凈,角角落落里都沒有放過。
每天早上,何玉總是第一個起床,給他們準備早餐,小米粥,煎蛋,酸豆角,豆?jié){,總是想盡辦法的給他們換花樣。這讓常常沒有時間吃早餐的宋恒和云子哲分外開心,總是搶著吃個精光。
何玉看著他們吃的盆干碗凈的樣子,臉上的笑容形成了一朵花,開放得格外美麗。
晚上她會早早的買菜給他們燒晚餐,有云子哲愛吃的紅燒雞塊,宋恒愛吃的清蒸鱸魚,再配上兩個綠油油發(fā)亮的素菜,外加一個口味清淡的湯,兩個男人常常吃得滿頭大汗,直呼好吃過癮。
有女人住的地方似乎才有人氣。
那段時間,每天云子哲和宋恒忙碌了一天回到家里時都可以吃到不重復的晚餐。宋恒一邊吃的狼吞虎咽,一邊不停的夸何玉手藝好,誰娶了她就是上輩子修來的福份。
何玉笑笑不做聲,抬眼去看云子哲,他一直在埋頭吃飯。這一年多來,云子哲變得格外沉默,以前他是個講起話來就收不住的人,現(xiàn)在卻變得異常沉默。
何玉在上滬呆了近一個月,周末的時候,他們會帶她去江邊游覽,一起出去吃飯散步,好在是大學同學,大家都比較熟悉。雖然有一絲微妙的情愫,卻也不是十分的拘束。
云子哲一直小心的避免他和何玉單獨相處,盡力回避著何玉對他的好。
七月份的一個周五,宋恒去外地出差了,因為工作臨時出現(xiàn)了一些突發(fā)情況,所以周五晚上無法趕會上滬,就發(fā)了短信給何玉:“對不起啊,晚上來不及趕回去吃飯,我在外地出差,明天才能回到上滬。”
何玉看到短信,來不及思考宋恒的“對不起”,心情卻莫名其妙的變得緊張起來。這近一個月以來,每天都是他們?nèi)齻€人一起吃飯,偶爾云子哲不在,但宋恒幾乎每晚都會回來吃飯的。
這還是第一次只有何玉和云子哲在家。何玉匆匆回了短信給宋恒,轉(zhuǎn)身進廚房忙碌去了。
云子哲晚上回到家時,已經(jīng)晚上十點鐘了,他輕輕打開防盜門,心想何玉應該早早入睡了吧。剛一走進家門,發(fā)現(xiàn)房間里暗暗的,只有一絲很細的光亮從何玉的房間里透出來,隱隱看著一個人孤獨的坐在客廳里的沙發(fā)上。
“你回來了。”是何玉的聲音,聲音有點異樣。
“哦,宋恒今天趕不回來。你怎么還沒睡,也沒開燈?”云子哲一邊伸手打開燈,一邊換鞋子。
“你吃晚飯了嗎?我給你熱一下,都冷掉了。”何玉掙扎著從沙發(fā)里站起來。
云子哲瞄了一眼餐桌,發(fā)現(xiàn)桌子上放了一桌子菜,和一瓶打開的紅酒。
“哦,不用了,我已經(jīng)吃過了。”
何玉并不理睬云子哲,徑直走向廚房。坐過的沙發(fā)上有微微的凹陷,沙發(fā)邊的茶幾上放著一個空杯子,杯壁的邊緣尚有未喝完的紅色液體不規(guī)則的流下。
何玉一向?qū)υ谱诱苷f的話都說言聽計從,幾乎從不悖逆他。今天卻并不理睬他說的話。廚房里傳出開火熱菜的聲音。
幾分鐘后,何玉把熱好的菜肴重新端回餐桌上,都是云子哲愛吃的菜。何玉走到沙發(fā)前,用手拉住云子哲的胳膊,把他按到餐桌邊坐下。
云子哲依著何玉在餐桌邊坐下,不著痕跡的把自己的手抽開,“你喝酒了?今天怎么這么有興致。”
“是啊,今天心情很好,我先敬你一杯,先干為敬。”何玉給云子哲倒了一杯,把茶幾上的杯子拿在手上,倒?jié)M,一仰頭,喝了個干干凈凈。
“何玉,你不是從不喝酒的嗎?”云子哲隱隱覺得何玉有點不對。
“以前沒做過的事情并不表示現(xiàn)在不會做,今天開心,我再敬你一杯!祝你和宋恒事業(yè)越做越大。”何玉不由分說,又喝了一杯,又急又快,生怕別人搶她的酒一樣。
“不要再喝了,你醉了。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云子哲站起來走到何玉身邊,去搶她手里的酒瓶,何玉一邊躲閃著,一邊又在往杯子里倒,醉醺醺的何玉,手一滑,酒瓶和杯子全部掉落地上,滿屋碎片的聲音回響不絕。
“云子哲,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何玉的聲音里全是委屈和眼淚,轉(zhuǎn)身伏到云子哲的懷里,淚如泉涌。
“對不起,何玉,你一直知道我的心意的。”云子哲的心里充滿了愧疚和傷感。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忙了一整天,等了你一整天,你這么晚才回來!”何玉趴在云子哲的肩頭,話說的含糊不清。
“哦,對不起,我忘記了,我明天補你一個生日禮物,好不好?”云子哲像是在哄一個孩子,用手拍了拍何玉的肩膀,完全不知道今天是何玉的生日。
“我要的不是禮物,我要的是你……”何玉仍在嚶嚶的哭,聲音時斷時續(xù)。
“你醉了,何玉,我扶你回房間休息。”云子哲努力使自己保持最后一點清醒。
云子哲把何玉半扶半拖著送到房間里,把她放到床上,她從開始的緊緊不放,變得慢慢松開了手。漸漸入睡。
云子哲這才注意到何玉今天穿了一條緊身的連衣裙,領子稍稍偏低,淡淡的紫色襯得她的膚色白皙勝雪,因著喝了酒的緣故,臉頰處升起兩片紅暈,比平日更增添了幾分美麗。
云子哲有一瞬間的失神,“淡紫色,是柳絮愛的顏色。”
想到柳絮,云子哲瞬間緩過神來,他輕輕把一條薄毯搭在何玉的身上,把空調(diào)調(diào)到舒適的溫度,轉(zhuǎn)身走出房間。
撿拾地上破碎的玻璃片,一片一片,破碎得如此徹底。
宋恒緊趕慢趕的回到上滬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傍晚時分了。
當他氣喘噓噓大汗淋漓的趕到家里時,何玉已經(jīng)收拾好了行李,她要趕晚上的航班回江城。
“這么快就要走了嗎?”宋恒沖進何玉住的房間里,對何玉說的第一句話。
“哦,已經(jīng)打擾很久了。”何玉看起來有點憔悴,但是精神還算好。
“以后還來嗎?”沉默了一會,宋恒接著說。
“以后再說吧……”何玉看了一眼另一間關著的房門,又看了一眼宋恒。
“我要出發(fā)了,再晚要趕不上飛機了。”何玉提著行李出門。
“我送你過去。”宋恒接過行李。
“何玉,我還有點事情,就不去送你了,讓宋恒送你去機場吧。”云子哲說完,深深的看了一眼宋恒。
“哦,你先忙你的吧,我沒事,再見!”何玉有點微微的失落。
“再見,一路平安。”云子哲的聲音非常平靜。
出門前,何玉輕輕擁了一下云子哲:“以后誰嫁給你,才是修來的福份。”
宋恒把何玉送到機場,幫著何玉辦理好登機手續(xù)。機場大廳里,宋恒幫何玉拖著行李箱,目光提留在何玉的臉龐,低低的說:
“何玉,世界上不只云子哲一個好男人,想開點。”
何玉無言,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層霧氣。
“昨天是你的生日,我本來以為可以趕回來給你過生日的。”宋恒聲音里透著遺憾。
“哦,沒事的,工作要緊。”何玉表示理解。
“這個,送給你,生日快樂!”宋恒遞給何玉一個精致的盒子。
“謝謝你!是什么?”何玉伸手準備打開。
“現(xiàn)在別打開,好嗎?”宋恒懇求著。
“上了飛機再打開吧。”
隨著轟隆的令人耳鳴的聲響,飛機從地面開始滑行。當飛機慢慢的從顛簸轉(zhuǎn)向平穩(wěn),何玉打開了那個精致的盒子,那是一枚鏤空的鑲鉆的指環(huán),精巧而別致,在機艙微弱的燈光里,卻依然閃耀著不滅的光芒。
取出來,輕輕套在左手的無名指上,尺寸剛剛好。
回響起宋恒一個月以來有意無意的殷勤和照顧,何玉的心底最柔軟的東西被輕輕撥動。
宋恒回到家里時,已經(jīng)晚上九點鐘,手上多了兩瓶白酒和幾個打包的小菜。
“就知道你在家里。”宋恒對著房間里的云子哲吼了一聲。
“出來喝兩杯!”宋恒一邊說話,一邊把酒打開。
“好,不醉不睡!”云子哲從自己的房間走了出來。
“錯過了這么好的女孩子,你以后就等著悔的腸子都青了吧。”幾杯酒下肚,宋恒的話多了起來。
“呃,你就別裝了,我早看出來了。”云子哲干了一杯,漫不經(jīng)心的回答。
宋恒沉默了半晌,“嗯,何玉她是個好女孩,大學時我就知道。可惜……”
“沒有什么可惜,你知道我的心里一直只有一個女孩……”云子哲有點不敢碰觸那個烙在心底深處的那個名字。
“如果不是知道你的過去,我絕不會向何玉表露一丁點自己的心意。”宋恒試圖向云子哲解釋什么。
“她是個好女孩,值得有心疼她的人來照顧,那個人絕對不是我。”云子哲鼓勵宋恒。
“何玉說你昨天晚上回來的很晚?她說她喝了很多酒。”宋恒看了一眼云子哲,聲音里透著遲疑。
“是啊,知道你不在,所以我在外面逗留了一會。以為回來時她已經(jīng)睡了,卻不知道昨天是她生日,我們都不在。”云子哲回憶著昨晚,“她是喝多了酒,但是我滴酒未沾,非常清醒。”
說完話,他又兀自喝了一杯。
宋恒字字句句聽得真切,什么都沒有再說,也干了一杯。
那晚,云子哲和宋恒都喝得人事不醒。宋恒躺在何玉睡了一個月的床上,眼前滿滿的都是她的影子。
隔壁的云子哲一個晚上都不停的在喊“丫頭”,直到凌晨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