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父母之后的楊豐研和甘正就已經在籌備婚禮的事情了。
婚期定在了五一,距離甘正和柳絮正式分手的時間不過兩三個月。
楊豐研異常興奮而積極,嫁給自己心愛的男子,對于任何一個女子而言,都應該是值得開心幸福的事情吧。
她每天忙著訂制結婚的禮服,購置婚房里需要的各式居家用品。周末的時候,總是會纏著甘正陪他一起逛各類購物中心,細細的挑選。
“阿甘,你覺得家具是歐式的好還是中式的好?”
“都挺好的”
每次楊豐研征求甘正的意見時,甘正總是這句話。
楊豐研雖然會有一絲絲的埋怨,但是并不以為意,她只是習慣性的問他一下,并不追求真正的答案。
甘正的表情看不出悲喜,維持著他慣有的平靜。依舊是辦公室里最早一個到達,最后一個離開的工作模范。
隨著婚期的臨近,財務張阿姨時不時湊到甘正的辦公桌前,笑呵呵的對他說:“新郎官,別忘記給我們帶喜糖啊!”
“一定一定!”甘正微笑的答應著。
婚禮的事情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好在婚房是楊豐研父母老早準備好的,添置些他們喜愛的家具用品,就可以搬進去住了。
總算是趕在五一節到來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準備停當。
以楊豐研父親的身份和地位,這無疑是一場極為轟動的豪華婚禮,自然是極為盛大而隆重。
整個婚禮的過程中,甘正就像一具被人牽了線的木偶,不停的走來走去,戴著一臉不變的笑僵了的笑容,去結識楊豐研父親給他引薦的各路人馬。
他臉上一直掛著笑,笑迎每一位楊父引薦給他的人,態度謙恭而誠懇,心里暗暗的記下對方的姓名和長相。很多都是市里高層的領導,想都不敢想此生能見到的人物。
甘正的表現,表現出了下級對上級的所有的尊敬和謙卑,贏得了領導長輩們的一致好評。
終于有些微的空檔,甘正的眼睛四處瞄了一下,昔日的同窗哥們只來了聊聊幾個人,為李杰平和夏鶯兒準備的座位孤獨的空著,座位前的名牌清晰的擱置在椅子的正前方,顯得那樣醒目而刺眼。
遠一點的地方,看到楊豐研的母親正在和張阿姨聊天,兩個中年女人的臉上都堆滿了笑容,微微起褶子的眼角保養得再細致,卻也無法掩飾歲月雕刻的痕跡。
“你這次可是要好好謝我啦,我可是那個最早的紅娘呢!”張阿姨眼睛嘴巴都在笑。
“是啊是啊,多虧你了,我得敬你一杯。”楊母端起酒杯,仰頭喝了個干凈,那姿態,和楊豐研如出一轍。
“好,干杯,這樁婚事也是甘正的福氣,這幾年我看著他勤奮辛苦的努力,前途一定不可限量!”財務張阿姨也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不知什么時候,楊豐研已經把婚紗換掉,穿了一套亮閃閃的禮服裙站在了甘正的面前,妝容濃重,巧妙的掩蓋了她眼睛太小的不足。
有幾縷碎發特意垂在兩鬢邊,不著痕跡的修飾了胖嘟嘟的臉龐。拖地的長裙恰到好處的包裹了她豐滿的身材,足底的高跟鞋讓她今天看起來高挑了許多。
手指上的那枚鉆戒閃閃發亮,他響起剛剛婚禮上為她套上去的那一刻自己心里的失神,“如果是柳絮,應該細一圈剛好。”
人都說新娘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因著這一天她們心里掩藏不住的幸福。
楊豐研挽起甘正的手臂,聲音嬌媚,
“阿甘,我們快去向賓客敬酒吧。”
“噢,好的。”甘正迅速回過神來。
于是,兩人從主桌開始,一桌一桌敬過去,甘正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去,并不怎么讓伴郎代他喝酒。
“酒精確實是可以麻醉人的好東西”甘正心想。
婚宴終于結束,甘正維持著自己的最后一點清醒,向楊豐研父母微笑的道了別,回到屬于他們兩個人的世界里。
那是楊豐研父母為她準備的婚房,早早的已經打點妥當,而且這次婚期時間倉促,剛好派上了用場。
甘正回到自己的房間里就倒在了床上,昏昏欲睡。
楊豐研換上了新婚的睡衣,慢慢的,把甘正的衣服一件件褪去。
甘正擁著楊豐研,眼前不時有柳絮的音容笑貌在腦海中閃過。
這本該是他設想了無數次他和柳絮的婚禮,高中時代的情緒,大學里的思念,兩年的相愛。
他曾經答應過柳絮,要娶她做自己最美麗的新娘。
而今,他卻和別人做了本該和柳絮做的事情。
婚后的甘正事業如日中天,在楊豐研父親的幫助下,職位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搖身一變,當初的領導高權已經變成了自己的下屬。
從前對甘正忽冷忽熱的高權一下子變得畢恭畢敬,對甘正總是笑臉相迎,熱情洋溢。仿佛換了個人似的,讓人頗為訝異。
甘正看著他媚笑的臉,心里泛起一陣厭惡,但是并沒有顯示在臉上,依舊對他保持著淡淡的微笑。
“自己畢竟年輕,韜光養晦,收斂鋒芒,才能更上一層樓。”甘正暗暗的思忖。
升職后的甘正一直在單位忙工作,晚上總是很晚回去,早上很早出門。一日三餐都是自己在外面解決,甚少在家里吃飯。
他的兢兢業業在單位是出了名的,是絕對的勞模級的領導。
甘正是一個謹慎的人,雖然職位有了很大的提升,但并沒有達到他預期的目標。而且,他畢竟年輕,想要在這個機關算盡的單位里謀得自己的一席之位,僅僅依靠楊豐研的父親并不能得到穩固。
職位越是提高,他越是謹慎和謙恭,對下級也是和善有加,所以在單位的口碑很好,也很服眾。
楊豐研一直都沒有在工作,之前他父親幫她安排的閑職因為結婚的忙碌,這段時間并沒有按時的去上班。久而久之,愈發懶得去了。
她的出身決定了她可以選擇不用工作一樣可以活得衣食無憂,瀟灑自如。
剛剛結婚的時候,楊豐研每天興致都很高,從不會做飯燒菜的她,決心從頭學起。
她每天會在家里對著菜譜學習燒菜,從小沒進過廚房的她看到油鍋里油炸出來都會嚇得逃開,在連續嘗試了幾天之后,盛出來的還都是一盤盤燒得發黑,無法下咽的菜肴之后,她終于決定放棄。
而甘正卻也常常因為加班而忙到很晚才回家,回到家總是說在單位吃過飯了,倒頭就睡。
楊豐研更加沒有了學習燒菜的心情和動力了,遂不了了之。
最初的時候,楊豐研每天都會呆在家里等甘正回家,和他一起出去吃晚飯。但是常常等到很晚,甘正才從單位回來。
知道甘正每天工作辛苦,所以也就沒有抱怨。
她總是耐心的等他回來,然后讓他賠她一起去吃宵夜,吃完回來,常常已經是深夜。精力充沛的楊豐研每次想要和甘正溫存時,甘正都推說太累。
偶爾被楊豐研糾纏的無法入睡,就會餓虎撲食般把她壓在身下,很快的結束戰斗。
楊豐研雖然覺得甘正近乎暴力的粗魯,但還是對他無法拒絕。她總覺得,甘正才是真男人,不同于她之前任何一個男友。
而甘正不是沒有需要,他只是在克制,常常在下班后會到單位附近的草場上跑圈,每次都把自己累到爬不起來,以此來宣泄自己多余的精力,回家倒頭就睡。
楊豐研每天呆在家里看著時針一格一格的緩慢的移動,覺得百無聊賴。
結婚之后,尤其是提職之后,楊豐研明顯感覺到甘正待她不如婚前體貼溫柔了。
雖然甘正看起來一直對她保持著慣有的態度,但是她總覺得哪里變了。
時間在甘正忙忙碌碌的工作和楊豐研的無聊中不知不覺間過去了三個月。
這種等待的日子楊豐研終于熬不下去了,她開始變的不耐而焦躁。
這種生活狀態讓習慣了熱鬧習慣了被捧在手心里過日子的楊豐研感受到備受冷落。
從小到大,她從沒對一個男人這么卑躬屈膝過,甘正是唯一的一個。
她的情緒終于在八月里的一個周末,像火山一樣爆發了。
那天,天氣很炎熱,甘正照例回家的很晚,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鐘了。
客廳里的冷氣開得很足,讓剛剛從外面熱浪撲面的空氣里進入房間的甘正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
客廳里的燈很昏暗,只有一盞電視機旁邊的壁燈閃耀著微弱的綠幽幽的光芒。甘正換了拖鞋,隨手打開了客廳的吊燈。
楊豐研懷里抱著一個抱枕,穿戴整齊的坐在沙發里,似乎是在等甘正的到來。
“你舍得回來了?”楊豐研的語氣一反常態,不似以往的友善。
“是啊,最近工作比較忙。”甘正答應著。
“借口,全部都是借口。”楊豐研的聲音提高了幾度。
甘正有點納悶,看了一眼情緒有點激動的楊豐研,沒有說話。
“你說話啊!你怎么不說話?難道你是啞巴嗎,工作究竟有多忙碌,需要你每天加班到這么晚才能回家?”楊豐研吼了起來。
“你怎么了?干嗎這么激動?”甘正的聲音有一絲不悅。
“我怎么了?”楊豐研冷笑了兩聲,“究竟是誰怎么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每天悶悶的不說話,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忘不掉你那個暗戀了很多年,拋棄自己初戀男友,移情別戀水性楊花的女人嗎?”
“你別太過分了!”甘正聽到她侮辱性的語言,強壓住怒火,聲音里透著冰冷。
“我今天就過分了,我受夠了,受夠了每天呆在一個活死人墓一樣的房子里!你每天想著她,和我過同床異夢的夫妻生活,別人已經不要你了,你懂嗎?此刻她正和別的男人男歡女愛呢,只有你這種傻瓜才會一直越是吃不到越是惦記著!”
“啪”的一聲,一聲清脆的耳光拍在楊豐研的臉上,她的臉色立刻變得紅白不定。
楊豐研盛怒之下,像是一頭被激怒的獅子,掄起自己的胳膊就給了甘正一巴掌。又順手從手邊的茶幾上提起一只造型奇特的琉璃花瓶往甘正的臉上砸去,甘正躲閃不及,眼角被花瓶的棱角刮出了一道痕跡,血跡瞬間滲透了出來。
琉璃花瓶越過甘正,掉落地上,碎裂的聲音響徹整個房間,清脆的聲音在這個寂靜的夜里是如此尖銳刺耳,讓人驚慌。
楊豐研被嫉妒和憤怒占據了所有的理智,順手抓起沙發上的包包沖出家門,身后的房門被摔得震天響。
甘正感到一陣耳鳴似的暈眩。
他跌坐在沙發上,腦海中一片空白,順手從茶幾上的面巾紙盒里抽出了幾張紙巾,機械的捂在不斷流血的傷口上,白色的紙巾很快被染紅,他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眼睛酸澀,卻不再變得潮濕。
他四處環顧了一下這個被稱為“家”的地方,心里冷冷的,感覺不到一絲絲家的溫暖和快樂。
有一句話,楊豐研終是說對了,這個房子是一個活死人墓,于她是,于自己又何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