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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結束一段感情是錯誤？左曦問我，當我們深愛對方的時候，我很確定我們是認真的。但是難道我們都沒有討論過那個時候的感受嗎，難道這種事情是你可以預料到的么，難道它不是有點憑感覺么，是化學物質跟某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發生了反應么，我們怎么知道我們永遠不會變心呢？難道強迫的愛不會抹殺原來自發的愛嗎，難道就因為我們承諾過，所以我們要不斷的忍受對方嗎，就因為承諾過，所以我們就不能獲得自由去愛那些我們想愛的人，而是要為了責任強迫自己去愛對方嗎？左曦停了下來，笑了，我會不會問的太多了？或者，這個就是我的內心獨白？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你，左曦，我對他說，我也不覺得有誰可以回答你的問題，我想這就是愛之所以為愛的原因吧，最復雜，最強烈，也是最難以說明的情緒。如果沒有了愛，生命就沒有任何意義了，不是么。

我想我們之間的很多問題，都是從我們住在一起之后才暴露出來的。蘇琪說。

我也這么覺得，我點頭說。我們居然會變成傳統的男女分工的角色。我們都是大人了，也都在外面住過一段時間，我會煮飯，也會自己打掃房間，你也會做這些事情，甚至還會組裝家具。

是啊，雖然我一直都看不懂那些說明書。

我也是，但那并不是問題的關鍵，重點是我已經快要忘記那些技巧了，也開始變得越來越像我爸了。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我記得我從來就沒有叫你做過這些事啊，不過從我們一起住的第二年開始，你就開始做那些洗衣，打掃的事情，而我呢，就開始做那些我爸以前在家常做的事情。比如，修理，財務等。這些都變成了我的責任。

你為什么不喜歡做那些事情？

因為，我也不知道其實，因為我以為我們跟其他人不一樣。我是在一個女人會把所有事情打點好的家庭里長大的，在我的生命中，我媽似乎就是我們家的主心骨，在我們家里，男女絕對平等。我在這樣的家庭里長大，所以當明白這些事的時候，我覺得很無奈，唉，其實我也不知道。

我怎么不覺得你像個支持男女平等的人呢？蘇琪笑著說，我會幫你洗衣服，燙衣服，是因為我喜歡你，喜歡所以就替你做這些事情。

所以我想我會做些男人應該做的事情，也是同一個原因。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從來沒有對我失望過嗎？

一開始的時候呢，還沒有，她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嗯，我曾經也考慮要不要這么做，也覺得把這種事情視為理所當然的想法很笨，可是再回頭一想，我是因為愛你而心甘情愿的做這些事情的，我希望你可以產生需要我的感覺。沒有什么事情可以比的上被別人需要的感覺。

你說的沒錯，這些讓你在我的心目中變得不可替代，而你也填補了我們之間的所有的間隙。舉個例子來說，我一直記不起來別人的生日，也常常忘記寄卡片。你就很會記這些事情，所以你會幫我買好卡片，把祝賀詞寫好，我只要簽個名就可以了，最后你干脆連簽名也都幫我搞定了。我呢，就完全從買卡片，寫卡片，簽卡片的這件事中除名了。

說真的，有時候我會對這些你不擅長的事情而感到生氣，因為最后都是我在做。漸漸的由于我生氣了，所以故意挑很丑的卡片，甚至一不小心寄出了一張閃亮的卡片給你媽媽。

既然你討厭做這件事情，又為什么要做？

我沒得選擇啊，只能選擇做啊，否則你就會把它搞砸的。

我根本就不可能像你一樣，你在十二月中就去買卡片了，我怎么會記得那么多呢，都是等到春節的前幾天，才會想起來要寄卡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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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么說很丟臉，但是我覺得女人真的很不一樣呢，我對蘇琪說，你知道嗎，以前我一直覺得男人跟女人只有外表不同而已，等到跟你住在一起之后，我才發覺女人跟男人原來是完全不一樣的。

告訴我，從我們住在一起后，你最驚訝的地方是什么？蘇琪問。

應該是你根本就沒有優先順序的概念。

什么意思？

就像是我們住在一起之后，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一臺像樣的電視機。

你覺得那樣就叫做沒有優先順序的概念嗎，我們有電視機啊，事實上，我們還有兩臺呢。

可是我那臺很小啊，你那臺還是壞的，只能看三個臺的節目。

所以，你會為了這兩臺爛電視機跟我吵架？

不會，反正你也習慣了。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有一臺好笨重的錄像機，連CD機都沒有，知道你搬到上海，才買了第一臺音響。然后你還有一大堆朋友送的磁帶，我不是說什么，這些東西讓你看起來很不像樣，我想不通你怎么會這樣生活。

你只注意到這些嗎，那你為什么每個周末都來我這里住？

我只是覺得有趣而已。

有趣？

相對來說，比較有趣。

她停了下來，想了想說，我知道，我一直感覺你想改變我。

哦，真有趣，我也一直覺得你想改變我。

這或許對你來說沒有什么，但是我真的認為如果沒有你，我一定會活不下去。

還有，你覺得在你搬過來跟我住之前，我的生活跟自閉癥患者沒什么兩樣，我們住在一起后，你才讓我享受了現代化的生活。你是這么想的么，如果你要我舉例的話，就像是英國當初占領了印度一樣，歷史學家都說英國在印度建造了鐵路，所以印度人應該感謝這些非法占領他們土地的人，讓他們不用長途跋涉才能達到加爾各答。是么，你一直認為你改善了我的生活，就像那些英國人認為他們改善了印度人的生活一樣，對嗎？

那你倒是說說看，我做了些什么事？

比如，你丟了一堆書，CD，影碟給我，好像你有教育我的責任。有一年，春節，你送我了阿加莎的全套，告訴你，我真的極其討厭那些大偵探有事沒事的冒充內行，尤其那些殺人如麻的兇手，更讓我毛骨悚然。

我以為你會喜歡。

是你覺得我會喜歡的吧。就像你覺得我應該喜歡金田一的小說，辛普森的家庭，奧普拉的節目，等等，你都覺得我應該被你好好的教育一番，她笑著說，我必須老實說，我也真的試過要改變你，你記得我們第一次去度假，你帶的那些剪短的牛仔褲嗎，但是后來我們去杭州的時候，你并沒有穿著它們。

因為我找不到啊，它們不是搬家的時候不見了嗎？

不是。

你把它們丟掉了？我生氣的說。

她點了點頭，說，你搬到我家住的時候，我就把你的一堆丑陋的衣服都丟掉了。反正你從來就不會發現。你搜集的那些發黃的人民日報，你知道嗎，它們現在都被我弄的廢紙站了，還有你那些幾百年都舍不得穿但是又不舍得丟掉的鞋子，你知道嗎，我都捐到邊遠山區了。還有那把已經沒有弦的吉他，你知道去哪里了嗎，送給子爍的侄子了。如果我沒有把你的那些垃圾丟掉的話，我們大概要一間很大的房子才住得下。

我不敢相信，你居然瞞了我這么久。

對，我是瞞了你很久。至少我現在終于告訴你了，我都是為了你好。

你覺得我們從什么時候開始有問題了，我問。

從我們結婚的時候開始吧。左曦毫不遲疑的回答我。

你似乎很確定的樣子。

我覺得這是唯一最不理智的事情，他說，我們結婚的太早了，我們都犯了一個大錯誤。

那個時候你為什么不拒絕，我皺著眉說。

我也想問你相同的問題。

我以為結婚可以讓我們兩個人永遠在一起。可是我們太早就在一起了，你或許還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情，而我或許在真正定下來之前，也還有想要做的事情，我們都太擅長掩蓋這些錯誤了，不過現在終于看到了。

還要再喝一瓶嗎，我問蘇琪。

不要了，你呢，她問。

不了，我喝完這杯剛好。

你確定嗎？

我確定。

那還要不要再來一些花生？我問，已經吃完了。

不要，我不想吃太多的花生。

我知道，但是我就是喜歡看你吃完花生后把手指舔一舔，然后對著我笑笑的樣子。這樣很孩子氣。我常常想，如果我們有小孩的話，他們一定也會這么做。蘇琪笑了，然后看了看她的表，說，我該走了。

嗯，我也是。我說。

她給了我一個微笑，說，這種感覺真好，對么？

什么感覺？

今天下午聊了這么久的感覺。

的確是。

她站了起來。把外套穿上，我則是仰頭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然后我也站了起來，兩個人一同走向門口。才發現，外面下雨了。

最后一個問題，當我們在門口躲雨的時候，我問他，你這幾年聽到穆磊的消息了嗎？

蘇琪笑著說，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必須向你坦白一件事。在我們還沒有分手的時候，這些年間，他一直在情人節寄卡片給我，說他還愛著我。

你居然一直都沒有告訴我。

我很笨，真的，我只是不想惹你生氣。

可是你還留著那些卡片。

你怎么知道，蘇琪驚奇的看著我。

你把它們藏在一個寫著賬單的盒子里，我有一天在找賬單的時候，突然就發現了那個盒子。

你怎么都不告訴我。

我還能說什么。

你不妒忌嗎？

一點也不會，反正呢，你已經是我老婆了，我已經得到你了，不是嗎？雖然最后我還是失去了你，但是至少，我曾經擁有過你。

蘇琪尷尬的笑了笑，雖然他在卡片里寫著他永遠愛我，不過，看來他的愛在半路上已經丟了。

從2005年以后，他就再也沒有寄卡片給我。去年四月，我爸媽收到一張寄給我的請帖，上面寫的是穆磊和安然。我猜想他邀請我的原因，是因為我們從分手以后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出于好奇，我跟子爍去參加了他的婚禮。

婚禮怎么樣，他變了很多？

那是我參加過的最詭異的婚禮。他幾乎沒有變。還是一樣的帥氣。只是沒有在他夢想的音樂圈工作，不過你絕對不會相信的是，他娶的這個安然，居然跟我長的很像。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當然不是，別人一定會認為我們是雙胞胎或者是親姐妹。我們的發型和發色都一樣，連身高也接近。如果我也穿婚紗的話，穆磊一定分不出我們。我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對他。更糟糕的是，我們還被邀請去參加了晚宴。當我們準備入席的時候，我發現我們也加入了向新郎，新娘還有他們的親戚道賀的行列。當我跟他們握手的時候，他們的下巴都嚇的快掉了下來。每個人都問我同一個問題，你怎么認識穆磊和安然的，我之后拐彎說，我是穆磊的大學同學。

所以你覺得他從來就沒有忘記過你，是么。

他根本就沒有必要忘記我啊。他找到了一個比我更好的人啊。

為什么這么說，安然比你好？

因為安然沒有愛上別人，她自始至終，只愛穆磊一個人。

看來我要乘出租車回去了，我對她說，我可以順便送你一程。

她笑著說，我走路回去就行了，我的外套是防水的。

我們兩個身旁流動著尷尬的氣氛。蘇琪說，我要走了，今天下午謝謝你。

如果我們以前在一起的時候能夠多談一談話，或許今天就不是這個局面了。

或許吧。她說，不過今天回憶以前的那些日子，真的是件很愉快的事情。以前我們都不懂得好好的享受這些時光，只是這些時光對我們來說太特別，特別是它們快要結束的時候，才驚覺已經不再。而且無論我們費多大的力氣跟別人去說明，他們都不會了解那些只有我們才懂的笑話，他們也不會了解，因為你的關系，我跟子爍很少在周一相約吃飯姐妹淘，他們也不會了解，今天是去赫拉克勒斯，是我人生中最難過的事情，他們更不會了解，所有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情，因為他們不是當事人。這些時光，對我們來說，是獨一無二的。有時候發現曾經有人這么愛過自己，覺得這個世界真的是美好。

就像現在，我說，然后想都沒想，就直接吻了她。她也吻著我。當我們停止親吻的時候，我們看著對方。

我心里有很多話想對她說，但是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當我想要再開口的時候，她伸出了食指抵在我的嘴唇上。她悲傷的搖了搖頭，然后，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