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景五。
戴維問:“你經常來這里的,是嗎?”
陶雅怡說:“不經常,我才來過一兩次。”
戴維問:“那酒吧的工作人員,怎么感覺好像跟你很熟似的。”
陶雅怡說:“那是因為我有一張大眾臉啊。”
晚上九點,陶雅怡跟她的同事戴維坐在布魯酒吧后面的包廂里。
戴維比陶雅怡小六歲。
她跟肖恩剛剛分手,戴維就死纏著陶雅怡和他出去。
陶雅怡遲遲沒有答應他,一是因為她還沒有刮腿毛,二是因為萬一兩人之間發生了什么事,就有可能會引起更加嚴重的問題。戴維之所以沒有約到陶雅怡,是因為她還沒有擺脫跟肖恩分手的痛苦-這是最大的原因。
如果這個消息傳出去,她不知道同事們會有什么反應。
她也怕萬一這個小男生愛上了自己,會使事情變得更加的糟糕-或者是相反。
而且現在,她跟蕭明這樣要好,陶雅怡也擔心他知道自己跟別人約會的事情之后,會作何感想?
當她意識到自己跟別人約會并不關蕭明的事后,心里還是覺得應該得到他的允許。陶雅怡曾經有意無意的跟蕭明提到過好幾次,他總是表現出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陶雅怡心里明白,她可以直截了當的問他,但是她對蕭明那種“不關我的事”的態度感到很失望。除非陶雅怡打定主意,要一輩子抱單身主義,不然無論蕭明是贊成還是反對,她都會跟某個男人出去約會。
她想知道她唯一的一位男性朋友,對于自己的女性友人和別人約會的事,會作出何種反應。陶雅怡決定要采取主動。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她走到了戴維的身邊,邀請他下班后出去喝一杯。
戴維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說道:“你終于還是答應跟我出去了。”
“嗯。”
“我簡直樂翻了天,因為......額......你知道的......”
“嗯。”
戴維收住了笑容,問道:“你還好吧?有什么苦惱嗎?”
“沒什么苦惱,”陶雅怡對他撒了個謊,“只是在想一些往事。”
“是什么往事?”戴維問道:“很多女人都說我很會幫她們解決問題。”
聽到戴維這么說,陶雅怡差點就笑了出來。
她敢肯定,像她這樣頭腦正常的女人,是絕對不會說這樣的話的。
戴維并不是那種會解決問題的人,而是屬于那種臉皮厚又驕傲自負的類型。
陶雅怡知道自己應該找一個既有魅力又迷人的男人來約會。
“好吧,”她說,“我剛剛在想一件事,男人跟女人之間,存不存在純友誼?”
“不可能的。”他說道。
“為什么?”
“就是不可能啊,”他說,“如果你跟一個男人,也就是你所謂的好朋友在一起,事實上你們就是在約會。”
陶雅怡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說:“聽上去好像你并沒有回答我什么。”
“是啊,我不相信男女之間有什么純友誼,”戴維似乎很興奮的解釋說:“尤其是男人,當我們看到性感迷人的女人時,第一個念頭就是把她搞上床。”
“沒錯,女人也是這樣。”
“是啊,”戴維說:“可是女人不會因為一時沖動就撲上去吧?”
“我聽到過不少有關這事的爭論,可是內容都沒什么新鮮的,你的意思是說,男人這么做,是出于一時的沖動嗎,我以前的男朋友每次靈光一閃想到的事情,像去南美洲旅行,學沖浪,或者要在加拿大落基山脈蓋房子什么的,就從來沒有去做過,之后也沒有看到他去做,那為什么跟女戴人交朋友,不能也是這個樣子呢?”
“三個字......搞曖昧。”戴維興奮的搓著雙手說道,“男人跟女人之間都愛來這一套,我敢肯定這一定跟物種繁殖有很大的關系,不過不要問我這是誰說的,如果男女之間真的相處不錯,就一定會擦槍走火,男人不會感覺不到這個。”
陶雅怡一邊想著他的話,一邊問:“如果男女之間找到了相處之道,是不是就可以單純的當朋友了呢?”
“當然,”戴維笑著說,“不過就我所知,只有一個辦法。”
雖然他的話聽起來讓人很不愉快,但是陶雅怡還是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點道理。
“但是,除了上床之外,兩個人之間也可以單純的聊聊天吧。”
“喔,沒錯,”戴維說,“你參加過不少客戶關系的訓練課程,應該比我更了解坐而言不如起而行的道理吧,這也就是那些講師為什么經常讓我們扮演一些什么角色的原因,只有真正的體驗過,才知道其中的滋味,”他笑著說道,然后喝下了一大口啤酒,“所以你覺得是我想跟你上床,才一直跟我保持距離對嗎?”
“不是,”陶雅怡希望此時可以給蕭明打個電話,隨便找個借口好早點離開這里,“這不光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
在他們的約會接近尾聲的時候,陶雅怡告訴戴維雖然她很高興有他的陪伴,但他們之間是不會有火花的,她獨自一人回家,找出跟肖恩的合照,流著淚仔細的品味著每一張照片,強忍著沒有給他打電話。
她已經厭倦了一個人生活,一個人吃飯,還有一個人入睡的日子,她再也不想過這種日子了。
爆米花和暴怒的第二景:退出策略。
晚上十點五十分,蕭明和陶雅怡坐在電影院里,此刻,銀幕上已經開始播出《有驚無險》的演員表。
陶雅怡問:“你覺得怎么樣?”
“通常我要等到出了電影院,才開始對看過的電影進行評頭論足。”蕭明說道:“這個時候,電影院里有多少人在談論,不過這部影片實在是爛到了極點了。”
“這大概是我看過的最糟糕的一部電影了,”他們站起來向電影院門口走去,陶雅怡也這樣說。
“真的假的?”
“劇本好夸張,演警長的那個家伙演技好差,還有那個殺人魔的殺人方式,也沒有什么新意。”
“這是你看過的最糟糕的電影嗎?”蕭明說:“所有的電影都跟《1492:征服天堂》一樣,你這樣說真夠大膽的。”
“你說杰拉爾.的怕締約演的哥倫布的那一部?我每次都覺得那部電影怎么那么長啊。”
“如果真要討論史上最糟糕的電影,那就絕不能放過《警察學校7:進軍莫斯科》。”
他們走出觀眾席,陶雅怡說:“沒錯,不過如果你看過一到六集的話,就等于看完了整個系列,雖然第七集拍的很爛,不過至少也算是有個交代了。”
“好吧,”蕭明說,“我接下來要說的無疑是電影工業史上最差勁的電影,你千萬別說你喜歡它,不然我馬上就跟你斷絕來往。”
陶雅怡笑著說:“你最好能夠說到就做到。”
蕭明深吸了一口氣,說:“我要說的是《神探飛機頭續集》。”
一聽到這個結果,陶雅怡立即就尖聲叫道:“我記得,光是看到吉姆.凱利又開始表演他的橡皮臉演技,我就想急著回家了,如果我一走,就得把那個時候的男朋友賈斯庭丟在電影院里了,我一定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因為男朋友帶我去看吉姆.凱利的電影而把他給甩掉的女人。”
“我懷疑你真的會這么做,”他們上了通向一樓大廳的電梯,蕭明對她說道:“反正我還沒有聽說過有喜歡這部電影的人,不過我是主動去看過這部片子的。”
“不會吧,”陶雅怡說。
“因為第一季還是蠻好看的,可是第二季......我實在是找不到什么合適的詞來形容了。”
“那你是不是就離開了?”
“沒有,因為我睡著了。”
他們下了電梯,陶雅怡伸手在衣袋里找車鑰匙。
“我們錯過了最后的點菜時間了,”蕭明看著表說。
“我家里還有幾瓶奧哈紅葡萄酒,是在特易購打折的時候買的,昨天晚上我開了一瓶,今天可以把它給喝掉,你覺得呢?”
“我找不到不去的理由,”蕭明聳了聳肩,說道:“可是你不能再逼我看《辣身舞》了。”
陶雅怡大笑著,可是她的笑容突然僵住了。蕭明回過頭,馬上就知道了原因,肖恩正在朝著他們走過來。陶雅怡看著他,極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你來做什么?”肖恩來到她的面前,她問他。
“我和他們一起來的,”他指了指幾個站在大幅茱莉亞.羅伯茨的海報旁邊的男人,說道:“我們看的是同一場電影。”他掃了一眼蕭明,然后又回頭說道:“在你們進場的時候,我就看到你了。”
陶雅怡并沒有回答他的話。
“你好嗎?”他繼續問。
她說:“很好。”
他問:“你不打算把新男朋友介紹給我認識一下嗎?”
肖恩的表情明擺著是想來鬧事的,或者只是想要表現給他的朋友們看。
如果是一對一的話,蕭明覺得,他應該還能打個平手。
不過要是那群人一起上的話,他可能會輸的很慘。
盡管如此,他還是不想對肖恩的恐嚇讓步。
“放過她,兄弟。”蕭明迎上肖恩的眼光。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陶雅怡說,“只是一個朋友。”
“是啊,我打賭他只是一個朋友,”肖恩說道,“他是啞巴嗎?”
“你個大白癡,肖恩,”陶雅怡說完,拉著蕭明向門口走去,外面有幾個小孩子正在玩著滑輪。
“我真不敢相信,他居然能這么做,”陶雅怡急忙走到她的車子旁邊,對蕭明說:“我討厭他每次都表現出一副硬漢的模樣,真是幼稚。”蕭明發現她哭了,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他為什么要來和我說話?”她的動作停了下來,蕭明本能的緊緊的抱住了她,然后對她說:“別哭了,一切都會沒事的。”幾分鐘以后,她停止了哭泣,也不再抱著蕭明的腰部了,他松開了手,兩個人坐進了車子里。
“抱歉,”當他們離開停車場的時候,她對蕭明說。
“那又不是你的錯,”蕭明停了一下,高興的說:“我們還是要去你家喝酒的嗎?”
“可以,下次再說,好嗎?”她的目光一直注視著前方,說道:“我現在沒心情。”
蕭明說,“好吧,沒關系。”
陶雅怡打開了車上的收音機,里面立即傳來夜間談話節目的聲音。一直到她把車停在蕭明家門口,他們兩個人都沒有說一句話。
“想找個人說說話的時候,就打電話給我吧。”蕭明說。
他解開了安全帶,然后打開了車門。正當他準備跳下去的時候,陶雅怡拉住了他的手。
“等等,”她微笑著說:“今天晚上的事情很抱歉,這不是你的錯,我不該把氣出在你的身上,你現在還想去喝酒嗎?”
起居室。
“不管怎么樣,那都是他的損失吧,不是你的。”蕭明在兩個杯子里倒完了最后一滴酒,對陶雅怡說。
“你真好,不過事情不是這樣的,我知道他現在一點兒都不關心我,所以再怎么說,也是我的損失。”她喝了一口酒說道:“我很想念他,蕭明,我寧可他站在這里跟我吵架,而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發著神經大喊大叫。”
“你不會的,”蕭明說,“你只是覺得自己會這么做罷了。”
“可是你根本就不知道,一個人生活有多么的孤獨。”
“是嗎,林云花最近也常常的加班,我也是整天都一個人呆在家里。”
“我是不是太自怨自艾了,我知道你也不好受,但是至少你知道林云花每天都會回到你的身邊,每天下班回家,都讓我很難過,再加上今天晚上見到肖恩,更是讓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假裝一個人已經不存在,你會感覺很難過而不是憤怒,也會流淚,我想這一切都可以讓你成長,也帶給你更大的痛苦,它們時時刻刻的提醒著你,它們每時每刻都在你的眼前,不容你有任何回想的余地了。”
半夜兩點了。在過去的幾個小時中,蕭明和陶雅怡一邊喝著酒,一邊聽著音樂,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現在兩個人都打著哈欠,蕭明站起身來,伸手在口袋里找著手機。
舒心的一夜。
“我累了。”蕭明伸了個懶腰。
“我也是,”陶雅怡努力的撐著眼皮說。
“出租車行的電話是多少?”他問道。
陶雅怡沒有回答,他就又問了一次。
“我剛才就聽到你問了。”陶雅怡說。
“拜托,我快累死了,想叫部車子回家睡覺了。”
“如果你累的話,就留在這里吧。”
“睡在沙發上?”蕭明笑著說,“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吧,睡在朋友家沙發上的日子,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陶雅怡看著蕭明的眼睛說,“不是睡在沙發上.......”
蕭明覺得喉頭一緊,連忙說:“聽著,我知道......”
“先澄清一下,我不是在暗示你。”她打斷他的話,“我會穿著我的睡衣,你可以穿著你的大衣,戴著你的帽子,全身包的嚴嚴的睡在我的身邊,蕭明,通常我不會渴望這種事情的,可是今天晚上我不想一個人睡,我已經受夠了......應該說我已經受不了了,我發誓絕對不會有第二次了。”
蕭明同樣也在考慮著這件事,因為見到肖恩已經讓陶雅怡的心情很糟糕了,她的請求完全是合乎情理的事情,他現在要處理的,不僅僅是她的問題,也是他自己的問題,這次跟陶雅怡共臥一床的原因,跟第一次是截然不同的。那個時候他們還算是陌生人,可是現在呢?他們已經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了。
蕭明覺得不太好。
這樣做不等于是把自己推向誘惑的深淵嗎?
這樣做不是對不起林云花對他的信任嗎?
如果他現在就回家的話,是不是對大家都好?
可是他找不到拒絕陶雅怡的理由。
他在陶雅怡的臉上親了一下,是個溫暖的柏拉圖式的朋友間的吻,他盼望著,今天晚上他跟陶雅怡之間,就保持著一種這樣的關系,然后說道:“好,我就留下來。”
聽到蕭明同意后,陶雅怡隨即上了二樓,蕭明喝干了被子里的酒,關掉了客廳里的燈。然后跟著陶雅怡走進了她的房間。
他坐在床邊上,開始脫身上的衣服。
當他想著要穿哪一件睡覺時,陶雅怡敲了敲房間的門,她在另一邊問道:“我能進去嗎?”
“可以,”蕭明說:“我還穿著衣服呢。”
她穿著藍色毛巾布的睡袍,頭發則用束發帶束在腦后,她卸掉了臉上的妝,皮膚在燈光下泛著光澤。
她拿給他一件短袖衫,說,“這一件給你穿。”
“啊,你還參加義賣會?”蕭明看著短袖衫上的字說。
“那是肖恩的,挺諷刺的,他搬走了,這件衣服卻留在了洗衣籃里。”
她走到了化妝桌前,拿起了護唇膏,在嘴唇上涂著。
蕭明脫掉了上衣,穿上了肖恩的短袖衫。
“你穿好了嗎?”陶雅怡問。
“好了,”蕭明說。
“你覺得很不安,是嗎?”陶雅怡一邊脫睡袍,一邊問蕭明。
蕭明聳了聳肩,說道:“都已經這樣了。”
“也是,”陶雅怡蓋好了被子,說道:“你真的愿意留下來嗎?”
“我們只不過是兩個人同睡在一張床上罷了。”蕭明說道。
“你通常都怎么睡?”
“仰著睡,你呢?”
“側著睡。”
然后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我要關燈了。”蕭明說。
陶雅怡傾過身,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后關掉了燈。
黑暗中,蕭明無聲的抱住了她。
兩個人就這樣躺著。
感覺著彼此的體溫。
他們緩慢的呼吸著,神智比白天的時候還清醒,慢慢的,兩個人都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