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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洛城記

「葉知秋」-「洛城記」-「二」

魂驚煙雨樓

人總是很奇怪,葉知秋就是一個很奇怪的人,頭三天還馬不停蹄的趕路,今天卻任由跨下馬兒信步游走,反正只要是向著北方行進,他就安心。或許,他想清楚了,越快到洛陽自己一條小命也就丟的越快,索性慢些走,也可憐可憐跨下的馬兒,好賴不濟也是十兩銀子買來的呢。打聽了官道上過往行人,與他所想無差,前方再行十多里便是應天,應天可是個好地方,他記得去年在應天逍遙的時候,已經忘卻了人間光陰。對他來說,一個城鎮周邊百姓日子過的好,城內的青樓妓院就不會少,這是他自己總結的經驗,也是他五年來的收獲。

進到應天城內,這一片熱鬧景象,讓他心情好了很多,一個人心情好的時候,就是出手闊綽的時候。剛剛看完街邊的雜耍,還將身上的散碎銀子都賞給了班主,銀子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太重,遠沒有銀票帶著方便。可是銀票數目太大,花不完的話,就又變成了銀子,他又不喜歡把銀子都放進錢袋里沉顛顛的綁在腰間,又不能白白把銀子都仍掉,所以,他出手時常會很闊綽。煙花巷里的姑娘們,似乎沒有誰沒聽過葉三少爺的名頭,只要他對你笑一笑,你都可能會得到一筆賞錢。如果有幸,他愿意與你喝一杯,也許第二天醒來時枕邊會有一片金葉子。

這世上有一種人,專門喜歡尋花問柳,而且總是能輕易的找到自己想找的地方。葉知秋就是這種人,轉過了幾條街之后,仿佛是鼻子一直牽引著他,慢慢他聽到了姑娘們殷情招客的聲音。尋聲而去,一個大紅門樓出現在他眼前,門樓上一塊大匾題著金字紅底的煙雨樓三字。門樓兩側分別站著一些姑娘,不停甩動手中的絲帕,樓上二層的柵欄里也伸出幾條雪白的手臂,她們笑起來如春風撫面,男人們要不然走進去,要不然低下頭繼續走自己的路。

葉知秋走了進去,并且不要那些人來拉來扶,他所知道的是,風月場所里的好姑娘是不會在站外面拉客的,他所要做的是來到花牌前,用銀票點這里最美的姑娘陪自己喝一杯。若不是走進來,還真小瞧了這煙雨樓,設計巧妙的很,在外面絲毫聽不到里面的嬌嗲的聲音,原來全被那兩扇屏風給吸去了音。身后跟著他的兩位姑娘,看著他徑直去了花牌前,也只能訕訕離去。這煙雨樓的老鴇,可比起凝香閣要漂亮的多,年紀約三十多歲,豐韻猶存,看到葉知秋后迎上來熱情的招呼道:“這位想必就是葉三少爺吧,真沒想到,小店今日竟迎來了葉三少爺,真實天大的喜事。”。

葉知秋望去,善意笑了笑,然后取下掛頭牌的花牌。老鴇趕過來,說道:“葉三少爺就是有眼光,這春霞姑娘是新來的,只是……”。他手里扯出一張二十兩的銀票,對老鴇說:“只是什么?喝酒,她總會吧。”。老鴇不敢接錢,難為情的說:“不瞞葉三少爺說,春霞姑娘喝酒是好手,只是……只是她剛來兩天,還不接客。昨夜有名富家少爺想耍蠻,也沒得手。”。葉知秋會心一笑,把錢塞到她手里,說:“且叫她陪我喝一杯。”。

老鴇還是不接,為難的說:“昨夜那少爺想是生氣了,連包她三天,這花牌卻還要我們掛著,往來都是客,也不好回絕。”。葉知秋點了點頭,由懷里摸出一片金葉子,對老鴇說:“既然認得出我,那就煩您費心了,我先去洗澡,洗完澡后希望這位春霞姑娘能陪我喝一杯。”。老鴇沒在拒絕,因為她接過手的金葉子已經是一團金疙瘩。風月場中,沒有人會拒絕葉知秋,所以這次他難免有些生氣。這老鴇也識趣,她不光聽說過葉知秋出手大方,還能從他帶的劍中看出他其實并不好惹。

泡在大木桶里,葉知秋不覺好笑,自己只是四天沒換衣裳,竟臟成這般地步。又想起那老鴇,有些生氣,既然知我是誰,還這般怠慢。洗完后,一名婢女送來新衣,如雪白的上好緞子,剛好合身。于是滿意的提著自己的劍,隨龜公上到二樓雅間,一桌豐盛的酒菜也已齊備,里面床上還坐著一位身穿綠衣嬌滴滴的姑娘。論相貌,這位姑娘哪怕身在京城里也可以掛頭牌,看她粉嫩的小臉蛋,應該是少經世事,難怪只賣藝不賣身。姑娘家嘛,你進來這里,總有一天還是要全數交給客人的,只是葉知秋不知道今天自己有沒有這個福分。

“姑娘還坐那么遠干什么,過來陪我喝一杯吧。”。春霞欲動又不敢,直勾勾看著他放在桌邊的劍,葉知秋會意,笑著將劍放在了身后。她這才扭捏著過來,坐在了對面。葉知秋也算是一表人才,穿衣打扮從來都是入得流的,特別是他從沒見過哪家的姑娘會抵觸他到這份上,看來這姑娘確實是剛入此行,但他對自己有信心,心里知道就算自己坐過去,她不會再挪動。于是,含著笑走過去,手里提著酒壺,為兩人倒上了一杯。

“今天有緣結識姑娘,實在高興,你大可不必拘泥,我知姑娘是賣藝不賣身,來,陪我飲盡這一杯。”。葉知秋看她喝的爽快,自己也干了杯中酒,心想,你這妮子,還真敢陪我喝酒,等會將你灌醉,今天想不從我,也由不得你了。見他吃了兩口菜,春霞開口說道:“聽說,江南葉家經營著鹽幫生意富賈天下,而你又是葉家唯一的男丁,是么?”。葉知秋也不答,只說:“提這些做甚,今日我們只談情喝酒,莫壞了氣氛。”。

春霞見他又飲下一杯,嫵媚的笑著問:“葉三少爺,我美嗎?”。說完,還刻意挽起袖子,為他倒了一杯酒,還故意向他身上湊了湊。一陣女兒香,頓時飄入他的鼻子,好純的美人兒,再看她時,她耳后像是有一粒紅色朱砂痣。這一陣看似平常的勾引,已然讓他熱血沸騰,又覺不對,這青樓之內,哪里來的女兒香,莫非這春霞還是處子之身?那粒,不正是守宮砂?想到此,再想方才她還扭捏著不肯與自己多說話,此時自己喝了酒,她反而變的主動起來,莫不是自己已經著了道。于是,暗地里提了提內息,不提還好,一提,胸口立時就疼痛難耐。“啊”的一聲,他按住胸口,蜷縮在桌上,額頭上的冷汗已經流了下來,憤恨的問道:“你,你在酒里下毒?”。

春霞故做驚慌,重復了一句:“毒?什么是毒?來啊,小女子再陪三少爺喝一杯。”。葉知秋恨啊,可是現在自己手腳酸軟,動彈不得。春霞看了看他,確實已經沒了行動能力,才站起來笑指著他說:“葉知秋啊葉知秋,今日讓你也死個明白。”。葉知秋也笑了,他開始佩服自己,死到臨頭還笑的出來。這一笑,反把春霞嚇了一跳,于是問:“你為什么笑?這個時候了,你怎么還笑的出來。”。

葉知秋收了笑,說:“不用你告訴我,我也死的明白,你定是想要洛陽馬家那三百萬兩的花紅。”。眼前的春霞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她抽出幾根繡花針,在葉知秋眼前晃來晃去,說:“洛陽馬家的花紅,本姑娘還不稀罕,倒是你千不該萬不該殺了我師姐。那青城雙劍死則死了,他們技不如你,被你殺也是因為他們追殺你再先。可是,葉知秋啊葉知秋,我實在想不出放眼江湖還有人敢惹我們唐門中人。”。

青城雙劍和唐五姑娘死了!他實在不敢相信,自己那日并沒有為難他們,他們也沒有再追著自己不放,怎么會死了呢。于是,強忍著胸口巨痛,他看著眼前這名女子,說:“笑話,我沒殺他們,他們三個人,我一個人怎么殺的了?再者,你也不是唐門的人,唐門五杰,老門主只生了四男一女,你算是哪門子的唐家人。”。

她也不生氣,夾著菜邊吃邊說:“也不怕告訴你,江湖人所知道的唐門五杰,其實沒一個是老門主親生的。唐門樹敵太多,單靠一個毒字,是嚇不到眾人的,不知道哪天就會被人鏟除。我唐寶恩,才是唐家真正的傳人,按照你們的叫法,你應該叫我一聲唐七姑娘。”。葉知秋看她吃的悠閑,自己卻已經快挺不住了,只得略帶調侃的說:“你用我的劍殺了我吧,讓我別這么痛苦。不過,我看你長的這么漂亮,應該不是那種殺人不見血的人物,如果你不想殺了我,不如快點給我解藥,因為我實在是沒有殺你所說的三個人。”。

唐寶恩拉成了音“哦”了一下,睜著又圓又大的眼睛,看著他問:“葉三少爺是在求我嗎?我該怎么相信你沒殺我五姐呢?”。說到求字,葉知秋哪里求過人?他這樣從小就生在豪門的富家子弟,不去欺負人就不錯了,還求人!于是,也不解釋什么,冷哼一聲說道:“若是不信,殺了我便是。”。現在他只恨,恨自己貪戀女色,這明擺著一個不是風塵女子的女子,自己竟也不警覺。

許是唐寶恩玩夠了,許是她吃飽了,果真走過去拿起了葉知秋的劍,喃喃說道:“聽說你們葉家三絕,輕功、快劍、飛刀。讓你死在自己的劍下,也算便宜你了,誰叫我菩薩心腸呢,既然都求我了,就成全你。我也實在不想看著一個俊俏公子,被我毒死,那樣子很嚇人的,臉上的肉都抽成一團。”。說著,拔出寶劍。

葉知秋的胸口已是疼痛難當,他勉強擠出幾個字,說:“且慢,我這劍佩帶六年有余,從未沾過血……還請,請姑娘不要污了我的劍,你就隨便拿根筷子,殺了我吧。”。唐寶恩聽他說完,哈哈笑將起來,對他說:“從未沾過血,我不信。行走江湖不是殺人就是被殺,你不殺人,我那五姐又是如何死的?”。說著,取出一個小白瓷瓶,倒在劍上,又說:“葉知秋,聽說你特會玩,我以前都不相信,今天我信了。我倒想試試看筷子怎么殺人。”。

我的姑奶奶,你要殺就快。現在的葉知秋已經連腸子都快斷了,豆大的汗,從額頭一直淌下來。他最希望的就是,眼前這位自稱菩薩心腸的人,真的發發慈悲了結自己的性命。于是,強提口氣,又說:“你快些吧,用筷子……注入內力,從我……頭頂直插下去,應該很好玩。”。看了看她,沒什么反映,才又沒好氣的半罵半說。“你個小毒物,要殺就殺,在我劍上喂毒干什么。不許……不許用我的劍,那是一柄干凈的劍。”。

正說著,窗外飄然落入一人,這人是飄進來的,可見輕功之高。唐寶恩橫劍在胸,認真一看,欣喜的叫道:“大師伯來啦,你怎么到這里來了,也是來殺這個惡賊的嗎?”。聽她說話,葉知秋回頭一看,此人一身青袍,身高不過六尺,面色發青,如江湖傳聞中青城派掌門余勁濤甚是相像。忽又一想,像什么,這人定是余勁濤了。自己一樁冤枉官司還沒洗清,又背上了三條人命,這老家伙是來找自己索命的。

可惜自己已經說不出話來,否則這位江湖前輩也許會聽自己一言。誰料那余勁濤竟操著口濃厚的川音對唐寶恩說:“他中毒了?乖侄女且給他解藥,我們自然要殺他,卻也要叫江湖人知道他為什么而死,否則葉家財大氣粗,我們封不住他們的口,日后也是麻煩。”。唐寶恩心有不甘,說道:“大師伯,如此敗類殺了就殺了,葉家就兩個女流之輩,我不怕她們尋仇。”。

余勁濤不高興的說:“我何嘗不想殺他而后快,但江湖有江湖的規矩,要殺他也要先將他的罪行公告天下。否則,別人不說我以大欺小?再者,我青城派兩條人命也在他身上!殺他,豈是你一人的事?”。見他動怒,唐寶恩忙賠了不是,說自己年幼有失考慮,這才急忙拿了解藥出來,給葉知秋喂下。葉知秋已經快神智不清了,迷迷糊糊被人灌了藥,就開始胡言亂語起來,被余勁濤一巴掌扇在臉上才清醒了很多。這一巴掌拍的響,嚇著了在一旁的唐寶恩,她心知余勁濤脾氣不好,久不出川,這次是真動了怒。

可笑的葉知秋,清醒之后反而笑了,看了看余勁濤說:“這次大難不死,以后弟弟一定老老實實呆在家里,幫忙打理鹽幫事物。”。

弟弟?唐寶恩頓覺上當,剛要起手發毒針,就覺腰間一麻,被點了穴道動彈不得。她憤恨的說:“早聽說葉如煙易容術天下無雙,今日得見,佩服佩服。”。眼前的余勁濤慢慢褪去青袍,除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張極其標致清秀的姑娘面容,揪住癱坐在地葉知秋的耳朵,罵道:“混小子,就你鼻子靈!給我從實招來,馬家那事是不是你做的。”。

葉知秋被揪的疼,眼淚都快滾出來了,哀求著說道:“姐姐放手、息怒,我怎會做那等事?身上自有花不盡的錢財,若是色急,自然有去處。那般畜生行經,弟弟還做不出來。”。葉如煙松了手,將被點住穴道的唐寶恩放倒在床上,溫柔的對她說:“唐家妹子,這次得罪了,我相信那不爭氣的弟弟還不敢殺人。想必是有人故意陷害,應該是往昔仇家所為,姑娘不可輕易相信江湖傳聞啊。”。唐寶恩見她語氣溫柔,不解的問道:“我方才要殺你弟弟,現在,你不想殺我嗎?”。

葉如煙宛然一笑,說道:“我殺你做甚?你只是被江湖傳聞給騙了,我諒那沒出息的弟弟還不敢招惹唐門的人。他膽小著呢,只是,下次你要聽別人解釋,我在窗外聽了好一會兒,換我是你,也信他了。”。唐寶恩露出鄙夷神色,不屑的說:“哪有人在臨死前不討饒的呢?”。

兩人正說著話,葉知秋走過來,伸手在唐寶恩懷里摸著。唐寶恩乃是處子之身,自幼連手都沒讓男人摸過,更別說是帖身這般……于是哭喊著“我定要殺了你這淫賊”。葉如煙一把抓出他的手,反手又要打他,被葉知秋躲過。只見葉知秋無奈的說:“姐姐,我無意輕薄她,只是她方才在弟弟的劍上倒了毒水,弟弟想摸摸看有沒有解藥。”。

正說著,門外有人扣門。“青城派掌門余勁濤請二位街上相見!”。

葉知秋呵呵一笑,問姐姐道:“姐姐,還請了別人來嗎?”。葉如煙神色凝重,瞪了他一眼,說:“沒有,外面的定是余勁濤了,他自持身份自然不會進來妓院抓你。估計想走也是沒路的,你且隨我出去吧,他是前輩高人,應該會聽你解釋。”。

姐弟兩個正說著,唐寶恩大叫道:“青城派的師兄們快些進來,我乃唐門子弟,葉知秋要逃。”。話音未落,房門已經被推開,四名青衣漢子闖了進來,四柄劍對著葉氏姐弟兩個。葉知秋故做鎮定的小聲說:“姐姐,你看他們多兇狠,若是解釋不清,可怎么辦,不如你替弟弟解釋了吧。”。說完,奔向窗口,提了劍,飛身出去。

余勁濤來了,他哪里跑的掉,這煙雨樓四周定是圍了不少青城派的好手。葉如煙久經江湖,自然懂得,于是趕忙又去追這個不爭氣的弟弟。周圍竟然沒什么人,姐弟兩個一個在前一個在后,轉了幾條街巷,葉知秋回頭才說。“姐姐,你跑什么啊,不是要留下解釋嗎。難不成你也怕了那牛鼻子老道?”。葉如煙狠狠瞪他一眼說:“還說笑,難道不知你這次惹了多大麻煩,快,隨姐姐回去向余老前輩解釋清楚。”。

葉知秋在姐姐面前活像個孩子,許是歷來撒嬌慣了,也不顧街上人多,就撒嬌似的說:“才不,聽說余老頭脾氣爆的狠,他若不聽弟弟解釋,弟弟一條小命豈不是沒了。好姐姐,要解釋的話,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葉如煙則一把拉他到自己身后,對著前面不遠處穿著青袍人說:“余老前輩在上,晚輩這里有禮了。”。

葉知秋才看見,自己嘴里的牛鼻子老道,竟離自己這么近!而且,身邊還站著那個身穿紅衣的唐寶恩,看來她的穴道被解開了,而且,她現在似乎很牛氣,嘴角一直掛著一種蔑視的笑,仿佛在說:“姓葉的,這回叫你好看。”。再看余勁濤,兩道凌厲的目光,滿帶殺氣,盯住葉知秋不放。

本回完、

門徒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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