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剛剛會說話，走路還是一搖一晃的。

每一天，大娘都會把我抱到娘的房間里，呆上一會。每一天，娘貌美如花的臉龐都會比昨天還要憔悴。我看著她變得蠟黃，沒有一絲光澤的臉，我心痛，我害怕，我無能為力。

我只能不停的喊著娘，娘，娘???

娘也只能無力的對著我微笑，然后流淚。這時，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每天晚上，我都和大娘睡在一起。這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娘走了。她笑著對我說‘娘走了，言兒要聽爹和大娘的話，不許惹他們生氣。到你十八歲的時候，他們就會恢復你的女兒身。到那時，你也長大了。好孩子，娘給你取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

‘娘，娘，娘???’我忽然驚醒，大聲的哭著喊娘，吵醒了爹和大娘。

‘言兒，怎么了???’爹和大娘不停的問著，我卻一直哭著喊娘，手指向娘的房間。

爹和大娘相互的看了看，似乎明白了什么，連忙穿了衣服，抱著我就向娘的房間跑去。

看守的丫鬟被我們的推門聲驚醒，連忙跑到娘的床前，輕輕的喚著她???

大娘抱著我走到了娘的床前。我探著身子往里面看去，娘似乎已經沒有知覺了。她那本該明亮的，美麗的眼睛，已經渾濁了，此時已經看不到一絲生氣了。那本該嬌艷的紅唇也已經干燥的失去了本來的顏色。那張臉，更是瘦弱蠟黃的不成人形???

我的眼淚嘩的一下，流了出來。我的身體猛的一下，顫抖起來。接著我便哭喊著要到娘的身邊去???

娘似乎又聽到了我的哭聲，她的眼睛慢慢的看向了我，流出了淚???

 大娘將我抱到娘的面前，我停止了哭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看著她滿臉的淚，嘴巴一張一合的，小聲是說著‘良玉，良玉???’

‘良玉’是誰？

我還來不及多想，娘的呼吸便急促起來，只聽到忽的一聲大喊‘良玉，你好狠的心啊！’接著，娘便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她死了，她真的死了???

 大娘緊緊的將我擁入懷里，她那滾燙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滴落到了我的額頭上，久久的停不下來???

接著，便是震天的鞭炮聲，還有丫鬟小廝們忙碌的身影，還有那漆黑的棺木???

那年，娘死后的好幾個月，我再沒有開口說話了。爹和大娘，看到我便是滿眼的憂傷。他們不明白一個一歲的孩子，本該活潑好動的，為什么會因為娘的死而變得沉默寡言，甚至連一個字也不說。小小的年紀，他便懂事了嗎？

這一年，外面傳言。莫家二少爺中邪了，都不能開口說話了。

我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爹和大娘會難過的。

沒過多久，我便開口說話了。漸漸的，我又變得開朗了。仿佛娘的死，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樣。爹和大娘再看我時，便是滿眼的笑意。

這一年，外面又傳言。莫家二少爺又好了，不但能開口說話，而且還妙語連珠呢！

我笑，不論在哪里，流言永遠都是無所不在的。

可他們又有誰知道，每到不眠的夜里，我都會悄悄的跑到鏡湖旁，一個人躲起來哭。

直到那天，我在這里看到了一個身影。

一個跟自己好像的身影。

那晚的月亮很明亮，他的眼睛也很明亮，而且還掛著淚珠，看了，就讓人覺得心疼。

‘你怎么了’我這樣問他。聲音很小，很溫柔，也很稚嫩。

 他抬起頭來看著我，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很有神，也很憂傷。

‘我想娘了，哥哥總是欺負我，爹也總是不理我，沒有一個人喜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