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的天空陰沉沉的,天空壓的很低,讓人喘不上氣來的窒息。黎城很少有這樣陰悶的天氣。
離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醫院,她看著在重癥監護室里全身插滿管子的趙奕然,一時間頭都懵了。
麗莎和艾達六神無主的坐在外面,看到離殤后,兩人虛脫般的抱住離殤開始小聲的抽泣。
“老大你不知道趙總送到醫院來的時候我們都認不出來了……”麗莎全身都在微微的顫抖。
可離殤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她知道在下車的時候,鐘離生很冷靜的對她說:“公司現在一定亂了套了,我帶鶴聲先去公司,你去醫院看看趙奕然,有什么情況隨時聯系我。順便告訴趙海兵?!?/p>
想起鐘離生冷靜的樣子,離殤的心也慢慢的安靜下來,她扭頭問艾達:“給奕然的父親打電話了嗎?”
艾達愣了一下,隨即搖搖頭。
“現在去打,讓他趕緊過來?!彪x殤說完又轉頭看著麗莎:“你去調查這件事的警局問一下情況,現在去把主治醫生找過來,我有事情問他?!?/p>
離殤的鎮靜讓麗莎和艾達有了主心骨,她們趕緊去辦離殤吩咐的事情。
“很嚴重這次車禍,對方酒駕而且是逆行,肇事者當場死亡?!贬t生平靜的說出這些,在他看來,死亡不過最平常的事情。
“會怎樣?”離殤盡力是自己的聲音不發顫。
“手術之后才能知道,不過病人的右腿是不行了,送來的時候,右腿受傷最嚴重?!?/p>
麗莎將警察帶到醫院,離殤了解到了當時的情況,從監控錄像看,趙奕然是正常的駕駛,肇事者明顯酒駕,很快,不穩,還逆行。車禍發生后,當場死亡。警察說完后對離殤微微一笑,安慰道:“沒事的,如果你們要打官司對方的家屬也會賠償,而且……”
“先不用了。”離殤打斷了警察的話,賠償根本不需要。
警察愣了一下又接著說:“我知道你們不像是需要賠償的人家,可還是要通過法律的過程,畢竟除了人命?!?/p>
“他父親來了再決定吧,或者等奕然醒了再說。”離殤不想與繼續談話的意味已經很重,警察倒也不惱,笑著說道:“我叫程南林,若是有什么問題可以找我。”
麗莎對程南林抱歉的笑笑,接著友好的送他離開。
離殤覺得心臟都攪在一起了。她不能想象昨天還在自己身邊活蹦亂跳的趙奕然今天就躺在這里,隔著厚厚的玻璃,觸碰不到。
艾達氣喘吁吁的跑過來時,離殤正面無表情的坐在冰涼的椅子上,馬福林的味道讓她有些反胃。
看到艾達過來,離殤才抬起頭,臉色蒼白的嚇人:“怎么樣?”
“很生氣,說是晚上就應該能過來?!卑_蹲下拉住離殤的手,不覺得嚇了一跳,毫無溫度,涼的嚇人,她的眼淚又馬上涌起:“怎么辦啊……趙總可怎么辦啊……”
艾達溫熱的眼淚一滴滴落在離殤的手背上,她的眼神失去了焦點,腦子里一片空白。
“總監,你別這樣……”
鐘離生站在拐彎處看著離殤,心里陣陣抽疼,雖然這時吃醋很不理智,可他還是不能心平氣和的看到自己的女人為別的男人這樣失魂落魄。
他大步走到離殤身邊,用眼神示意艾達離開。慢慢的半蹲下,把外套嚴嚴實實的套在離殤身上。
離殤這才抬頭看他,眼神也慢慢地有了焦點。她一看到是鐘離生,整個人馬上就支撐不住了,一下子倒在鐘離生懷里。
鐘離生嘆口氣,一只手輕輕拍著離殤的背。
“沒事,有我呢?!辩婋x生的聲音讓離殤哭的更加厲害,在他懷里不住的顫抖。
“他怎么……怎么能這么殘忍……”離殤半天只斷斷續續的說出這一句話。
鐘離生安撫好離殤后,就去找主治醫生,醫生一看是個大男人,才把剛才沒有對離殤講的話告訴了鐘離生。
“請問,您是病人的什么人?”
鐘離生愣了一下,想了幾秒說:“朋友?!?/p>
“是能做主的人嗎?”醫生對朋友這個回答顯然不滿意。
“在他家人來之前,是的?!?/p>
“誒。”醫生嘆口氣:“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一回事,我之前看那位小姐的狀態很不好,也沒敢告她,晚上手術,是要簽病危通知書的,要是家人沒來,您能簽不?”
鐘離生輕輕皺起眉頭,病危通知書,來這兒之前他就和麗莎去了警局一趟,了解了當時的情況很不好,酒駕那個人的車已經徹底報廢,趙奕然開的車前頭也基本撞爛,所以說他想到了這個。可現在聽到從醫生嘴里說出來,心里竟忍不住的發冷。
醫生看鐘離生默不作聲,又問了一遍:“能嗎?”
“能?!边@個字好像花光了鐘離生全部的力氣,一時間,腿都有些發軟。這一刻,他是多害怕出去告訴離殤這個消息,對離殤來說,趙奕然的意義毫不亞于自己對于她的意義。
到了晚上,一個小護士要帶鐘離生去前臺簽病危通知書,離殤一聽到這個詞睜大了眼睛看著鐘離生,聲音變得沙?。骸澳悴皇钦f沒事嗎!你不是說沒事嗎!”
“沒事,這只是例行的行程?!辩婋x生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離殤眼里滿是不相信,她又呆坐在了椅子上。鐘離生無奈的跟著護士去了前臺簽字。簽字的人很多,鐘離生少有的心不靜,他很擔心離殤,可隊伍就是不前進。這層是重癥監護室,所以鐘離生一直聽到有人再哭,心里又是一驚,心煩意亂的跺著腳。
剛簽完往回走的時候,遠遠地就聽到一個粗狂的聲音,很耳熟,鐘離生本不在意,可馬上就跑著過去了。
的確是趙海兵。
“這是怎么回事!”趙海兵的擔心與怒氣全部都撒到了離殤身上:“你可真是個小妖精!”離殤低著頭站在一旁,看不到表情。
“趙總來了。”鐘離生快步走到兩人中間,把離殤擋在身后。
一看是鐘離生,趙海兵又強壓著火氣,問道:“現在什么情況?”
“我剛簽了病危通知書?!?/p>
趙海兵馬上就站不住了,往后倒去,阿軒在后面趕緊扶住了趙海兵:“老爺?!?/p>
趙海兵招手讓阿軒放手,慢慢的坐到了旁邊的座位上,嘴里喃喃著:“不可能,不可能……”
雖說趙海兵平時老是覺得趙奕然太叛逆,可畢竟是唯一的兒子,這樣突如其來的意外,讓趙海兵這個身經百戰的商人失了魂兒。
畢竟,他是一個父親,一個長滿了白頭發的老人。
阿軒畢恭畢敬的站在一旁,一只手想似乎是想伸出去安慰趙海兵,可最后還是安靜的垂在了一旁,因為他知道,就算再落魄,他也是高高在上的趙海兵。
從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阿軒就知道,這個男人值得自己一輩子去追隨。他深愛的女人被仇人害死,他也被打的半死。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躺在馬路上,想著就這樣死了算了,卻遇到開著豪車的趙海兵,幾個人恭敬的下來給趙海兵打著傘,趙海兵看著阿軒,嘆口氣說道:“人要是自己都不想活,那就是真的廢物?!?/p>
趙海兵一個手勢示意給****的人去給阿軒打,那個人有點遲疑,可趙海兵說:“讓他最后在思考一下,是要站在頂端活著,還是要像只狗一樣的死掉,要是他想死,你就殺了他,要是想活,帶他來見我。”
最后,阿軒選擇了趙海兵,的確,他活在了頂端。
一個護士跑出來,焦急的說道:“大出血。”
離殤和趙海兵刷的一下站了起來,異口同聲的說道:“輸我的。”
趙海兵看了一眼離殤沒有說話,離殤緊接著又說:“我們血型一樣的,輸我的?!?/p>
護士好笑的看著這幾個人,說:“現在血庫有庫存,只是不知道夠不夠,那小姐你跟著我們的醫護人員現在檢查下身體,以備不時之需?!?/p>
“好好好?!?/p>
鐘離生擔心的拉住離殤:“你的身體不行的?!?/p>
“沒事,沒事?!彪x殤輕輕甩開鐘離生的手,跟著護士快步走了。
鐘離生的眉頭皺的更加厲害,趙海兵此時倒是變得冷靜,他默不作聲的看著他們兩人,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最后,離殤還是去輸了血,她一個勁兒的和抽血的醫生說:“沒事,您就多抽。”
醫生無奈的說:“小姐,你以為抽的多了你會沒事啊?!?/p>
鐘離生有些惱怒的替離殤按著抽血的地方:“蘇離殤,我現在什么都不想說,你最好乖一些。”
離殤此時心不在焉,沒有聽到鐘離生的話,茫然的問道:“你說什么?”
鐘離生真是想發作又無處發作,只能無奈的把離殤摟在懷里。
剛抽完血的離殤,臉色變得更加蒼白,迷迷糊糊的在鐘離生懷里睡著了。她不喜歡醫院馬福林的味道,在這里,在黎城的醫院,她曾失去了自己最親愛的人。
那時鐘離生和吳敏都不讓離殤去太平間看蘇成義,可離殤像是一夜之間長大,格外的冷靜,聲音更是毫無溫度:“我要去?!?/p>
她甚少有這樣嚴肅的時候,最后吳敏淡淡地說:“去吧。”
離殤只覺得電梯的數字變到-1的時候,整個身子都不能往前移動,如何邁出那一步的。
太平間冷的陰森,看守的人帶著一個大大的口罩,眼神冷漠而淡然,說是要來看蘇成義,他看著一下數字編碼,像是拿一件物品一樣,一下子拉開了一個隔間。
白色的布子下有著離殤最愛的人,那個無條件寵溺著離殤;那個會對全世界的人說這是我最愛的女人,我的女兒……
蘇成義對離殤的寵愛在黎城使出了名的,蘇成義要是黎城的大佬,那離殤就是黎城的小公主。黎城每個女孩都羨慕的小公主。
離殤的手顫抖著要掀開白布,一只手卻一下子制止了離殤。
“別看了,你記住最好的就好了。”鐘離生的聲音淡淡的。
可離殤卻發現,最好的是什么?
離殤猛地驚醒,全身都是冷汗,鐘離生擔心的低頭問:“做惡夢了?”
離殤從鐘離生懷里坐起來,讓自己冷靜了很久才說道:“我好像忘記爸爸長什么樣了……我也快忘記最好的記憶是什么了……”
鐘離生沒想到離殤突然說起了蘇成義,他知道,蘇成義的死對離殤打擊很大。
“這八年,我只記得恨吳敏,恨你,恨爸爸,你們都不要我了……”豆大的眼淚從離殤眼眶流出:“可我居然丟掉了我最好的東西?!?/p>
“我回來了,趙奕然也會好起來?!辩婋x生說道:“你要打起精神?!?/p>
這一晚,很難熬,所有人都焦急的來回踱步,“手術中”的三個字一直亮著,醫護人員來來往往,卻沒有人告訴他們到底怎樣了。
麗莎打來電話說韓鶴聲在她那里睡下了,而且今天她和艾達阻止了股東去醫院,也沒有把消息透露給媒體。
離殤很是欣慰,麗莎的全面,解決了不少麻煩。
離殤還是有些擔心韓鶴聲,問道:“鶴聲今天乖嘛?”
“很好,老大,有我呢,你就先在醫院呆著?!丙惿χf道。
離殤的眼淚又流了出來,說:“謝謝你?!?/p>
“老大,這句話應該我說?!?/p>
像是對當年那個救了自己的離殤說,也像是對那個在商場一直幫助她的離殤說。
手術終于完成,醫生滿身疲憊的出來,他笑著對鐘離生說:“渡過了危險期。”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醫生看了鐘離生一眼,問道:“家屬來了嗎?”
“來了,來了。”趙海兵趕緊對醫生說道。
“過來談一下吧?!?/p>
趙海兵跟著醫生去了辦公室,后面出來的醫生對離殤說:“你們現在還不能去看病人,明天早上,等麻藥的勁兒過了再進去吧。”
離殤點點頭,大松了一口氣。剛準備坐到椅子上,就猛地想起什么,又跑過去拉住那個醫生問道:“腿,右腿怎么樣?”
“右腿?八成是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