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閃過一道電,接著又是一陣?yán)祝月拇笥暌娍叹偷剑赃^了晚飯,我悶悶的坐在窗前的椅子里,面前擺放著厚厚的習(xí)題冊。一切都如往常一般沒有變化,雨水越來越大,漸漸的侵進(jìn)了狹窄的屋子里,無論如何,我都要保護(hù)媽媽,不能讓她被雨水淋濕,看著媽媽九個月大的肚子,心里隱隱約約泛起不詳之光,層層疊疊烏云如萬馬踏步而來。
雨水沒有因為我的祈禱而停止,它努力的掙扎著,仿佛在告訴世界,它在發(fā)泄,發(fā)泄一切不該存在的東西,這個世界太多的事與我無關(guān),我嘆了口氣,拿起房間里唯一的羽絨服披在媽媽的身上,媽媽一直在叫著肚子疼,而我卻無助的不知道該怎么辦,看著媽媽越來越蒼白的臉,我的心猶如萬箭穿心,媽媽等我救你。
我努力的敲著房東的門,此時她是唯一的救星,站在門外,大雨沒有因為我沒帶傘而停止下來,一盞路燈高高的掛在樹梢,默然的放射它昏暗的光線,此時我們相伴,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敲響房東的門。
房東衣衫不整的從房里走出來,我知道我打擾了他們興致,只是媽媽還等著我救,我雙膝跪在地上,懇求房東救救媽媽,房東輕蔑的看著了,像我這種窮小孩,她是瞧不起吧!
天空中的雨越來越大,房東不耐煩的準(zhǔn)備關(guān)掉大門,院后傳來一聲聲鳴叫,如大海咆哮哀鳴的聲音,媽媽的撕心裂肺的嚎叫讓房東也大驚了一下。隨著一聲嘹亮的兒啼聲響起,一陣飛沙走石的風(fēng)劃過。頓時閃電雷鳴,我瞪了房東一眼,快速的跑回家,媽媽欣慰的看著我,雙手緩緩落下。
媽媽就這樣去了,我抱著妹妹,雙眼空洞的看著房東,是她害死了媽媽。妹妹是媽媽留下的唯一東西,緊緊的我把她抱著懷里,只是她好像并不喜歡我,哇哇哇的一直大哭,也許是內(nèi)疚,房東搶過我懷里的妹妹離開了,我咆哮,她是媽媽留給我的唯一怎么能就這樣被人抱走。
我無助的倒在地上,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掉,不久,一群穿著救死扶傷衣服的大叔把媽媽強(qiáng)行拉著,我不能讓他們帶走媽媽,拼命的追趕那輛駕駛在雨中的車,救死扶傷,他們救死扶傷,媽媽都死了他們還能救什么,奔跑在大雨在中,雨水侵濕我的身上單薄的衣服和披在肩上散漫的頭發(fā)。看著離我越來越遙遠(yuǎn)的車,我無助的倒在地上。
醒來時看著周邊一片耀眼的白色,白色代表著天使,卻也成為了我的禁色,我討厭白色,白色,該死的白色,我要去找媽媽,還有妹妹,靠在唯一的意志我跑回了房東的家,看著房東手里抱著的妹妹,我知道她沒有孩子,她喜歡上了我妹妹。即使我沒有能力照顧妹妹,我也不會讓房東得逞,一定不會,房東像是看出我的意圖,尖尖的聲音飄蕩在空中:“你媽媽火化的錢,還有這幾個月的房租。你妹妹吃奶粉的錢,這兩天你住院的錢,如果你拿不出來,就不要在來煩著我。”一字一句那樣炕槍有力,讓我無法反駁。
回到房里,拼命看有什么可以賣的,這幾個月該賣的都賣的差不多了。空空的屋子里只剩下媽媽穿過的幾件洗了又洗,洗的發(fā)白的舊衣服,無助的撥通了那個我從來不想打的電話,那個被拋棄咋腦后的電話。
從家里到公話旁路并不遠(yuǎn),但也不算很近,走起來差不多要十五分鐘,我從來不會去打公話,因為我沒有人可以打,也沒有人值得我打,泥水專進(jìn)我的鞋里,每踩一步,一股泥水就從鞋縫里跑出來,同時,另一股泥水又鉆了進(jìn)去。冷氣從腳心里一直傳到心臟,彷佛整個的人都浸在冷水里一般。我用手理了立凌亂的頭發(fā),終于到了公話旁。
拿出了一個硬幣,它是我晚上的飯錢,也是我唯一擁有的錢,想起媽媽給我的時候,她說:“丁若,去買個好的本子吧!”
房間里那些寫了一遍又一遍的紙,他們沒有地方還可以容忍我去寫下另一個字了,這一定又是媽媽幫人家補(bǔ)衣服轉(zhuǎn)的錢吧!我抱著媽媽,眼淚一滴一滴往下掉。
物是人非事事休,這一刻我只能拿著媽媽留下的唯一一個硬幣,塞進(jìn)了公話里,我撥通了那個埋藏在心里的號碼,兩年來我一直沒有忘記,一直把它埋在了心的最深處。
熟悉的聲音穿進(jìn)了我的耳朵,渴望已久的聲音和兩年前一樣,一點(diǎn)都沒變,只是現(xiàn)在我容不得沉靜在想要的那份愛里面,我咽了口氣,把臉頰上留下來的雨水吞進(jìn)了肚子里,蒼涼的聲音從我嘴里傳出:“媽媽死了,產(chǎn)妹妹的時候死在那個小屋。”
話落,我掛掉了電話,雙腳無力的蹲在地上,即使我很懷里他,懷戀以前的快樂,從他把媽媽丟在租的那個小窩的時候,他就偶爾回來一次,他說有錢了一定會來接我們,不顧我在身后大聲的吶喊,拂袖而去,我知道他在外面有了新的家,即使媽媽也知道,我們心照不宣,彼此把那份不愉快忘記,一直幻想著有一天他會來接我們,拉風(fēng)的來接我們。
無力的走到回去的路上,下了三天的雨終于挺了下來,掛在樹上樹梢上的雨滴,像一串珍珠項鏈,晶瑩而透明。水滴正從那闊大的葉片上滾下來,一滴又一滴,單調(diào)而持續(xù)的滾落在泥地上。眼淚對我來說仿佛成了奢侈品,手里捧著房東給我的盒子,里面裝著的是媽媽,媽媽的骨灰,看著躺著她懷里睡熟的妹妹,那么的孤高和驕傲,好像全世界上的事與它無關(guān)似的。這個世界也怎么會和一個小孩有關(guān)呢?她什么都不知道。
回到那個熟悉的小屋,在這里我們住了七年,那時我七歲,爸爸媽媽高高興興的抱著我。一起在這里租了房子,一住就是七年,一直來,我們都是那樣的幸福,直到兩年前爸爸回來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有時候一出去就是兩三個月不回來,我告訴自己,爸爸太忙了,他沒有時間關(guān)心我,他在掙錢,掙錢讓我和媽媽住上大房子,這個信念一直到去年冬天,爸爸帶著另一女人對我和媽媽說:“我有了新的家,以后不要在煩著我了,這是七百塊。簽字吧!丹琴。”一段感情就以七百塊結(jié)束了,錢真是萬能的,錢改變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