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倌第一次見到沈宜君就是在牌桌上,打八圈下來他已經把沈宜君看透了,她和三妹庭珍一樣不過是個孩子,喜歡不喜歡都是放在臉上的,不過就是個眉清目秀的大家閨秀罷了,但是他記住了這個長著丹鳳眼的女子.那晚他們打到夜里兩點多才散,秋倌開了車先送沈宜君回家,再和庭華庭珍從東臺路回到家天已是快天亮了.
庭珍在車后面靠著大姐的肩熟睡著,庭華看著小妹的睡顏想著沒有心事的人就是好想睡就能睡著.庭華原本是想完成學業后找個工作,自己養活自己做個自立的人,不料天津的凌家一直在催著結婚的事,在加上父親的堅決,她只好畢業后匆匆嫁到天津.
后來才知道凌家急著讓她嫁過去為的是沖喜,她的丈夫是個只會躺在床上抽大煙的廢人.再多的哀怨也是無用的,她試圖去改變生活,可是最終反被他們改變,不過才短短三年的時間,她就已經和那個老宅子一樣充滿了腐臭的氣味.
庭華想著自己的一生也許就在這里和他們同腐朽了,那些凄苦和無助的日子除了鴉片和三妹寄來的家信之外,她的生活已經安靜得如死水一般!這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卻缺乏感情基礎的婚姻,帶給她的傷害和折磨已遠遠的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窗外已經是早晨的太陽,庭華想著自己如何才能開始新的一天…
沈喬年送走了錢家兄妹后并沒有回房間睡覺,他走到書房里坐在桌前點了一支雪茄,天已亮了,現在去睡的話會吵到庭芳,他是多么盼望著這個孩子的降生,他已經給孩子起好了名字,書桌右邊的抽屜里有幾張寫著名字的紙,”沈家堯,沈家耀,”他最喜歡還是這兩個名字,他拿著那張寫著”家耀”的紙,無意中瞄到抽屜里的相片,相片上的女子盈盈的望著他笑,相片的右下角寫了一個”英”字,他的眼睛被那相片上的笑容刺痛用力的關上了抽屜.
庭芳睡得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樓下的客廳里有人在吵鬧,她起了床光著腳從樓上望下去,是沈喬年正拿著手槍指著余其揚的頭,她光著腳瘋了一般的沖了下樓,攔在沈喬年和余其揚之間,”喬年,我求求你…”
”芳兒,醒醒…”沈喬年搖著庭芳的肩,庭芳猛的睜開了眼,她才知道剛才是夢境.”做惡夢了嗎?是不是睡不好壓到手了?”近來庭芳的肚子越來越沉,醫生說只能靠著左邊睡,這樣的睡姿可以讓血液更快的流給孩子,庭芳看著沈喬年眼中的關切,垂下了眼眸低聲說:”我夢見你死了.”沈喬年抱著庭芳笑著說”別傻了,芳兒夢是反的.”
庭芳長長的嘆了口氣,抓著沈喬年的手臂說:”也許是我擔心大姐的事,姐夫一直在對她動手,我看天津她也不必回去了,喬年你幫我弄點鴉片,大姐也是這一口.”說著她做了個抽煙的姿勢.
“現在才五點多,你還是再睡一會,這個東西不是一時半會能戒下來的事,你父母親知道嗎?”沈喬年問庭芳,”大姐瞞著緊呢,我是猜到的.”庭芳淡淡的說.
”你不要思慮太多,對孩子不好,我會去處理.”沈喬年說完幫庭芳牽了下被子就走出去了,庭芳看著他的背影想著,有時候她真的看不懂沈喬年,也看不透沈喬年對她的感情,更多的時候她對沈喬年只有懼怕.她想著如果那晚她就這么死掉了,事情會不會變得更簡單些,然后她也不會遇上阿其,也不會成為沈太太,清晨的風吹著窗紗緩緩的飄著,窗外有早起的鳥兒的清脆叫聲,庭芳的心也起伏不定…
明天會如何,還是不是她能掌控的未來,是離開還是留下?庭芳正躺在床上左思右想時,突然她感覺孩子在肚子里動了一下.孩子在動了,庭芳感到一陣陣的心慌,她急忙搖鈴叫了秀荷上樓來.她對秀荷說:”我要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