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個晚飯后就下起了連綿的小雨,余玉蘭想著還好前兩日就叫李媽把換季節的被子都洗曬過了,永江今年秋入德特別的早,過了半夜便是更加的陰冷,她想起前兩日在街上遇見錢家的丫頭秀巧,才知道錢庭芳初六就回了娘家小住陪父母過節,便想起這個中秋阿其在上海會怎么過,不知他那邊的天氣如何。
余玉蘭看了丈夫張子廉一眼,他正一邊剔牙一邊靠著椅子上看帳本,二郎腿翹得老高,她回頭對做針線的李媽說:“去給老爺泡壺茶,拿白錫罐里的?!庇謱φ煞蛘f:“這雨會不會一直的下,若還不收住的話今年的十五就看不到月亮了,往年間這個時候還能聽見最幾聲蟬叫,今年秋風一起卻冷得特別快?!?/p>
明兒個就是中秋了,余玉蘭接過李媽的茶壺給丈夫倒著茶,一邊想著要不要和丈夫張子廉商量一下打電話讓弟弟回家來過節。正想著這事還沒張嘴就聽見外面有敲門的聲音,便喚了李媽快去開門。
李媽急急快走了兩步趕著把門打開,抬頭一看是余其揚,就笑著回頭對余玉蘭說:“老爺,太太,快看是誰回來了!”余玉蘭聽見李媽話中帶著笑意,忙走出廳門一看,見是弟弟回來了高興的說:“正想著你呢。。。你就回來看我了,到底是姐弟連心呀!”張子廉見是余其揚回來了,忙起身把他迎進了屋子里,:“怎么也不打個電話叫我安排人去接你?”張子廉接過余其揚的行李放下,把桌上泡好的茶遞給余其揚說。
余其揚接過姐夫的茶水一飲而盡,用袖子擦了擦嘴對他們說:“臨時找陳先生請的假,又只買到最后一班的火車票,所以回來晚了,我見天下著雨也就沒通知你們。”“回來就好,大半年沒見你了,人都瘦了半圈?!庇嘤裉m是知道弟弟的心事,說著說著她就紅了眼睛。
庭芳吃過晚飯后就早早的回房了,她心里壓著許多事,沒有心情陪著父母和大姐他們喝茶聊天,沈喬年去了南京還不知是真是假,明個就是中秋了,他會叫沈家的人來接她回去嗎?他前妻的女兒已經在家里了,他們一家人過節也其樂融融,叫她一個外人回去做什么?奶媽把瑞生的小床放在屋子里,孩子剛吃過奶睡得正香。庭芳走過去給他的小被子碾了碾,心里暗暗嘆了口氣,瑞生的眉眼越來越像那個人,怕是有一日會藏不住了。。。
這時廳里的電話響了起來,秀荷拿起話筒:“這里是錢府,請問您是哪位?”
“老爺,是張太太的電話找二小姐的?!?/p>
“你叫她等一下,讓秀巧去叫二小姐出來接?!卞X輔仁說道。
秀巧到房間里叫二小姐接電話,庭芳知道是余玉蘭找她,想必是阿其有信從上海帶給她,她一邊把拖鞋換了一邊對秀巧說:“你和母親說一下我換到書房去接電話。”披了件淺藍色開司米的毛衣就匆匆去了書房。
“張太太,你有事找我。。?!毙闱筛诉^去,替庭芳關好書房的門,就轉身去了客廳。
書房里只開著臺燈,泛黃的燈光暖暖的照著庭芳的影子,窗外細細的雨聲,庭芳走得急沒有穿襪子,腳冰涼的套在鞋子里,只聽見話筒那邊傳來的是阿其的聲音:“我回來了。。?!宾情g她覺得身子有些暈眩,人有些個站不住,她的手死死的摳住書桌的邊沿,看著自己泛白的指甲,庭芳眼里滿是朦朧的水汽模糊了眼,好久沒有聽到他的消息了,有時候她常常一個人發呆的想,君若重來,不相忘處,她盼的也許就是這一日。
故人笑比中庭樹,一日秋風一日疏,她一直以為自己可以小心翼翼的藏著那些事,那些緊緊握在手中舍不得放下的,在這一刻聽到話筒那邊的聲音后都釋放了,只要知道阿其還在她身邊,她就什么也不用怕了,她也不用再硬撐著什么了,一切有他在就好。
“你旁邊是不是有人不方便?那你仔細聽我說?!卑⑵涞氖志o緊的抓著話筒,好像抓住了它就如同抓住了庭芳的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