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倆從車上走下來,媽媽說,有件事跟你說一下,你爸爸在家受了點傷,你回家別害怕。江葦心緊了一下,問:“怎么回事?厲害嗎?”
“高壓鍋炸傷,已經一個多月了。聽楊美說那個孩子爸爸的事,我就在想,倘若當時你爸爸沒救過來的話,你也成那個女孩了。”
“現在,我爸好了嗎?”江葦追問。
“已經好多了,就是臉上和身上還有斑痕。”
江葦趕到家一看,比想象中要好些也就放心多了。
也就是在江葦填報志愿的前幾天,爸爸出事的。爸爸從外地回來,媽媽就殺了雞,放在高壓鍋內煨,然后就去上班了。爸爸極少做家務,不知是操作不當,還是鍋的質量不好,出事了。等媽媽從廠里聞訊到家時,爸爸已經被送到醫院了,并且下了病危單。
慌了神的媽媽一邊在醫院陪著爸爸,一邊打電話給姐姐。姐夫那個星期回家了,看了爸爸后,又去幫江葦填志愿了。臨走前關照江葦別回家,原來家里人的一致意見,別影響江葦的高考。江葦心里很難過,自己差一點也成了韓柏蘭。
第二天,江葦睡覺睡到自然醒。一個人睡在樓上,根本就沒有任何聲音,等她一覺來是,才發覺已憶經八點多鐘了,這在夏天已經很晚了。媽媽已經洗好一籃衣服,只是還沒有汰。江葦吃過早飯提著籃子子去江邊汰衣服,董慧正好也在。兩人汰完衣服后,坐在江濱公園里的長椅上,看著船只悠悠地開過,過后卻是拍岸的浪。打破了沉寂也打破了去年放榜后形成的默契,江葦又有了超越董慧的機會,雖說那是這一年來大家都知道這個可能,但它真真來臨時,當事人在心理上還是不能接受的。江葦能體會到董慧的心境,所以不提高考,坐在那大柳樹下,談著無關緊要的話題。
回到家,江葦才真正看清了爸爸的傷情,昨天晚上的景象多少被燈光粉飾了不少,白天看來讓人有點驚心。原來,爸爸一直都沒能下床,中午飯是托媽媽鄰居阿姨做的,爸爸見到江葦后才第一次下床。媽媽此時也從菜場回來,現在家里有兩個需要補充營養的人了。媽媽見江葦已經汰好衣服了,說,你不多睡會兒嘛。媽媽的體貼、爸爸的強撐,江葦忽然覺得家的溫暖,但是她又害怕高考的再次失利會讓這一切化為泡影。她寧愿父母對她差一點,也不愿意嘗試那種從云端跌入地獄的感覺。
江葦在家幫著媽媽做家務,照顧爸爸,但父母覺得她才經歷高考太辛苦了,讓她休息。江葦認為媽媽這兩個月來也很辛苦,所以她能做的事她都愿意做,另一方面也籍此忘了高考,那被寄以太多希望的高考。江葦甚至提出,自己在家做家務讓媽媽去廠里上班的建議。媽媽笑了,那鎮辦廠哪是那么能進的,都出來兩月了進不去了,再說你爸爸不是還沒有完全康復嘛。江葦心里總是回避不了高考,雖然覺得自己是多心,是呀鎮辦廠也不是隨隨便便能進的,如果高考落榜的話,她連鎮辦廠都進不了。
一家三口在家,其實也沒多少事,江葦還是閑的時候多。偶爾和董慧一起坐坐,兩人也是沒話找話說,高考成了忌諱的話題。在各種話題找完了之后,最后電視劇的劇情成了唯一的話題,這是一個日日可更新的安全話題。
江葦不知道自己在哪兒表現得煩燥了,媽媽一天在跟爸爸聊天時說,小葦這些天總放不下高考,不如讓她出去散散心吧。江葦笑著,考都考過了,想也沒用,我也沒想啊。你白天沒想,但你夜里想了,我看你夜里總睡不好,媽媽看了她一眼。江葦說,那是熱得吧。
不管江葦如何解釋,江媽媽已經自作主張地為她買了去Z市的車票,江葦一個人踏上了去姐姐家的旅途。
姐姐姐夫現在一座大學里任教,高考后兩人就寫信邀請江葦去散心。江葦還是第一次去Z市姐姐家,到了Z市才知道姐姐兩口子沒住家,住在學校呢。七轉八拐,江葦找到姐姐學校時,也是下午了。學校居然在一座山上,風光極為秀美,江葦發現這兒真是一個散心的好地方。
接下來的日子真的很愜意。白天看看小說,晚上山風吹來,清爽潔凈,有點象家里的江風。有一天,她還看到了彩虹,多少年未見的景象讓江葦從心底升起一種感動與歡欣,她覺得想要開心其實并不難。江葦覺得這是個好兆頭,不是有一首歌就是這樣唱的“不經歷風雨,怎么見彩虹”,彩虹是成功和欣喜的象征吧。日子過得太快了,山間的寂靜無法讓時光停留,放榜的日子一天天地逼近。初來時的適意被期盼和不安沖淡了,三人開始計劃著回程。
就在這時,收到了家里的信,讓他們三人一起去嫁到Z市的三姨家,和他們一起回去參加外婆十周年的忌日。
反正順路,三人收拾收拾去了三姨家。原本說好了,放榜的那天回家,江葦和姐姐去看分,其他人直接回家。哪知道三姨家那天突然有事,走不了了,姐夫也勸江葦遲一天知道也沒啥。江葦只好壓壓心里的期盼,等了一天。
她可不知道,媽媽在家卻等不及了,在中午還沒見女兒回來,忙打點在家休假的江萌去看分了。哥哥看了分,急切地趕回家報喜,腳還沒跨進院子聲音就進來了“考上了,考上了。”江媽媽有點不敢相信地迎出來,“真的考上了。”“真的考上了,還是全班第一名呢。”江萌掩飾不住的興奮。在場的鄰居,則笑言著祝賀,且不論是否真心。